木桌木椅素布衫,半俗半雅壁镶花,几个青花瓷的小茶壶,零零散散的摆放在大榆木桌上面,门外小摊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一个穿着一身利落的白边右衽青色半臂短襦,月白色高腰罗裙,上绣银色缠枝白兰并振翅云雀的姑娘进了来,灵动活泼,清雅非常。只那袖沿之处,略有脏污,却仍透着淡淡雅气之风。她怀中搂着的女子就略显逊色一些,却也秀美非常。
“店家,可否有空房?”声音清脆动听。
“有有有…..”掌柜急忙招来小二:“快,快带两位姑娘去我们栋梁客栈最好的天字二号房。”
“好嘞,两位客官这边请。”店小二热情地招呼着。
穿过小院只见院中绿树葱葱,潺潺河水从门前及院旁流过,环境优美,安静。
祝梁看着不禁微微晃了晃神,这儿与祝府有那么一点神似,是天意吗?祝梁苦笑一番。
上了二楼,走到最靠里的房间,轻轻推开木质的大门,祝梁抬眼朝屋内望去。
这天字二号房唯一值得称道的应该就是它尚算充足的光线了,放肆的阳光从那大开的窗子照射进来,把屋内的情景照得一清二楚。只见,屋子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置着一个玲珑小巧的瓶子,瓶内竟插放着俩株微微绽放着的白兰,祝梁一下子便喜欢上了这,为这白兰,为这别有的素雅。
“客官,看,可否满意?”
“好,就这间了。”祝梁小心翼翼地扶着心语往房中的床上走去。
“那,没什么别的吩咐…….”
“等一下,帮我请一下镇上最好的大夫,对了,再帮我上两三道小菜,清淡可口一点。”
“好咧,那您先歇着。”小二轻轻地扣上了门。
祝梁把心语放在了床上,掖好被子。心事重重地看着满脸因疼痛出汗的心语,担忧不已。
这时风透过大开的窗户偷偷地钻进屋子,三月的风虽没有冬日里如此寒气逼人,但吹在脸上还是有点微微地凉,躺在床上的心语也不自觉地紧紧地拉拢着被子。
看到这,祝梁急忙跑向窗户,然而,正当祝梁的手搭在窗柄上,视线微微地扫到屋外的墙壁上时,不禁惊呼地缩回了手。
那里密密麻麻的壁虎爬满了墙壁,土黄色的粗糙的身体,尖尖的脑袋,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四只爪子紧紧地抓住墙壁,头仰着,身子一动不动的,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
祝梁看到成千上万的小眼睛瞪着自己不觉汗毛直立,她觉着这些个不可理喻的小东西们好像认识她,它们也许在等待一个时机伺机而动,祝梁紧紧地捂着嘴巴防止自己因看到这些“恶心”的东西而呕吐。
七岁那年贪玩的梁儿曾误食过一条壁虎的尾巴,现在仍心有余悸,真所谓一朝被绳咬十年怕井绳,祝梁依旧后怕着,此时的她只能一动不动静观其变,现在的她真的很想尖叫,不过自尊心很强的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那么做的。
“客官,大夫到了。”
小二领着一位看上去颇有阅历的老者扣着天字二号房的房门,然后小二一进屋便看到了他自认为颇有喜感的一幕。
“客官?”小二走了过去拍了拍祝梁的肩膀,嘴里的笑意显而易见。
“那里,那里…….”祝梁抿了抿嘴唇,手往窗台一指,战战兢兢地说道:“壁虎。好多好多的壁虎。”
“啥?”小二不解道,不过他还是顺着祝梁所指的方向走去,凑到窗台上一看,空空如也。
“什么也没有啊?”小二又再次探到窗外:“客官,一定是你看错了吧,小店虽不算赫赫有名,但也是以舒适干净为人们所称赞的。再说,我每日都打扫房间可从来没见过什么壁虎。”
“我方才明明见过整壁的壁虎,怪吓人的。”也许是听到小二怀疑的口气,不服气的祝梁也不管自己惧怕着的壁虎,直直地走到窗口,理直气壮地指着靠窗的墙壁。
“看,这不都……”还未说完,祝梁的余光就扫到那片墙,现在什么都没有的墙。
“我刚才明明,咦,奇怪,怎么不见了?”
祝梁呢喃着,困惑之心雍饶着自己,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那面墙。
身后的小二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看着祝梁。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那位所谓的大夫,唇边浅浅的似有似无的笑意,还有那双不符合他年纪鬼魅的眼神,那是一双极为美艳的眼睛。
“恩…….恩”心语躺在床上痛苦地**着。
此时的祝梁才晃过神来,算了,先治好心语的病再说。不过这里,和舅舅家一样,有些诡异呢。
“好吧,也许是我看错了。”祝梁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大夫,微微地鞠了一下躬。“烦请大夫为我家小妹医治。”
“是。”抬起头来的他收起了那抹笑容和那双眼神。
现在他俨然就是一位慈祥的有医仁之心的老人。他拎着医药箱快步走向床边。
“客官,您要的饭菜做好后马上给您送过来,我现在就先退下了。”
小二又再次关上了门。房内就只剩下那位大夫和祝梁,当然,还有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心语。
“我家小妹…….”刚想说话打破沉寂的祝梁就被大夫就出声制止了。“嘘。”看着他一脸深沉地把着脉,祝梁只好静了声。时间就好像是停止了一般,安静,十分地安静。
祝梁觉着再这样下去自己很有可能就一头睡过去,她看着大夫闭着眼睛神轻气闲地坐在那,心里不禁想,这到底是不是全镇最好的大夫,怎么,把个脉竟然要这么久的时间?这样想着祝梁的手不自觉地往大夫的眼前晃了晃,幼稚活泼的姿态尽显。
“小姐,请自重。”沉默至深的大夫终于出了声。
可这下却把祝梁吓了一大跳,手急忙收了回来,心里不禁又想到,这老头闭着眼睛竟然还看得到我,头上不成也长了眼睛?想到这,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姐,你想太多了,老夫头上并没有长眼睛,所谓眼闭心不闭正是这个道理。”大夫咳了一声,眼睛慢慢地睁开来。
祝梁看到他的眼睛不禁一声惊呼,那是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
当然这并不可能存在于一位两鬓霜白的老者的脸上。他,到底是谁?疑问渐渐加深,祝梁的眸变了色。
“这位姑娘并无任何大碍,只是忧伤过度,加上又被人踢了一脚导致血气不通,服用一两包气定凝神的汤药即可。至于其他的,心病还得心药医。”大夫收了那双令人震撼的眼神,仿佛刚才的只是海市蜃楼。
“那有劳大夫了。”祝梁从怀中拿出一锭碎银子交于老者,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位大夫。
然而他却匆匆地收下银子并不理会祝梁探究性的眼光,然后走到桌子旁写下了药方。
“请按此药方服下,定能马上奏效。”大夫将刚写好的方子递给祝梁。祝梁应声收下。
正当祝梁想进一步好好了解这位奇怪的医者时,门应声而开。
“客官,热腾腾的饭菜来喽。”小二端着小菜热情地说道。
“那,小姐,老夫告退。”
那位大夫一看到小二进来便匆匆整理好药箱离开了。在祝梁的眼里,这无疑是,落荒而逃。
“客官,如果没什么其他吩咐,小的就先下去了。”
“等一下,小二,方才那大夫你是在哪里找到的?”祝梁永远忘不了那双眼睛,他绝非等闲之辈!
“哦,我刚才打算去镇东找李大夫的,但我到的时候李大夫出诊去了。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他在义诊,我捉摸着客官您挺急的,就寻思着….”
小二的话还没说完,祝梁就打断了他的话:
“烦请你帮我去问问看这张药方有什么问题,是否是凝气安神的,如若不是再帮我配一张来。“
话语刚落祝梁便匆匆离去,徒留一头雾水的小二和刚刚塞到他怀里的银子。
这么一点功夫,他应该走不远。祝梁心里嘀咕着,快速地寻找着每一个角落,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大厅。
此时的大厅里只有熙熙攘攘的几个食客还有坐在账台前的掌柜。
“掌柜的,有没有看到一个个子高高瘦瘦上了年纪的男子,哦,对了,还拎着一个药箱。”
“是小二领回来为你小妹治病的那位?”
“没错,我有点急事找他,他刚才有没有离开?”
“没有啊,我一直坐在这,没看到有人离开。”
“谢谢。”祝梁匆忙道了一声谢就扭头走了。
如果他还没离开的话,就一定还在这家客栈里,不过我刚才都已经找过了,他会去哪呢?
祝梁一边想一边走着,竟不自觉地走到了客栈深处,那是一间隐藏在丛林深处的小屋,周围竟开满了白兰。大大的花朵,片片精巧的瓣,似在莹雪中浸过,似用玉石雕刻,美得高雅,美得朴素。她是刚毅坚韧的花,顶着大风度过严冬,经过整冬的沉默,不待叶发,便于早春傲然开放,伸展着婀娜腰枝。在春风中轻盈摇摆,尽管春寒料峭,依旧傲立枝头。
祝梁想,房间里会插朵白兰也不为之奇怪了,原来是在这里采摘的。本来心情郁结的自己看到成群的白兰一下子竟也舒缓了许多。祝梁也突然想到了那封映着白兰的信,她写给父母的信。
“父母亲大人膝下:
听闻舅舅有难,心有不安。幼时往事,历历在目。父亲曾言,受人恩惠,定涌泉相报。舅护梁儿之心人尽皆知,如若非梁儿前往访之,勿受逆耳之言,探阁楼之面目,得祝府之秘辛。舅必不会念其之过往,悲痛欲绝。偶得古书,奇而怪之,字时显而不现,心甚疑之。现字又显现,祝府危,化为焦土。梁儿恐其有变,返之。望娘勿念,必竭力保全其性命,如若不能,来生再见。
草率书此,祈恕不孝。书不尽意,不尽欲言,言不尽思,再祈珍重,不胜依依。
祝梁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