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中天,“咚咚”地敲门声让睡梦中祝玉妍瞬间惊醒。
“谁!”下意识地想要起身穿衣,不料却被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死死卡住。
祝玉妍眨眨眼,用力甩开那一丝半梦半醒的模糊,耳边放大的脸庞却叫她一时呆愣。“……小缺?”
正午的阳光暖融融几乎要将人化在其中,男人神态淡淡,眉目间却不经意带了一丝慵懒与缠绵。原属于青年的青涩直楞,竟在一夜间有了成熟的模样。自然,祝玉妍腿心的滑腻与臀缝后头硬抵的灼烫也无不在提醒她,这一夜之间的转变。
宋缺迎着祝玉妍惊愕的目光,眼中一凝,微哑的语声不免也染上了二分讥讽。“怎么玉妍又忘记了,还是说……祝门主想要吃了不认账?”
不认账?祝玉妍啼笑皆非。虽说以宋缺的脸和身份来看皆是上上之选,可这事,怎么说也还是她在吃亏吧。
此时,祝玉妍已回忆起了昨夜的后续。她求宋缺相助,在男人的重重手段下除开元阴未失,其他的也不差什么了。那等时候,谁还记得什么仇怨爱恨?终于在高~潮时的几息空白下,摒去一切杂念,成功突破天魔十八层。
两辈子的愿望达成,她可谓欣喜若狂。天魔十八层达到,再不用忌讳什么纯阴之体,又有宋缺一直守在身旁,情意绵绵,也就顺理成章地与其成了好事。
思忆起前夜之旖旎与疯狂,尤其想起自己竟对宋缺用出十成的天魔功,诱得他乖乖屈居于身下,绕是她历经两世的脸皮,也不觉微微泛红。
昨夜是欲火冲昏了头,兴奋所致,尚且不提。只说祝玉妍突破后情劫也随之破开,心境不同,对于往昔种种痴情言行就好似在看另一个人,没了热切,唯独剩下泛着凉意的尴尬。
说到底,她对宋缺是以利用开头,到如今,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那感情究竟是真心爱慕,还是纯粹的历情劫被心魔影响而已。尴尬,又带着几分悔意与愧疚。复杂的情绪,让她浑身不自在,只想离宋缺远远地,把这些都抛在脑后。
换句话说,祝玉妍的确就是想要吃过不认账的意思。
听到门外传来师弟边不负的声音,祝玉妍把宋缺手臂轻轻一推,游鱼一般从他怀中逃出来,一边穿衣裳,一边对门外的边不负问道,“师弟有何事?”
这边不负是祝玉妍的师弟,为人风流,原也颇得看重。但重生而来的祝玉妍却因一些还未发生的事对其添了隔阂,这些年来对她便也敬而远之了,若非大事,决不主动寻她。
边不负便低声道,“石之轩失踪了。”
乍然听到石之轩的名字,祝玉妍还有几分恍惚,可心中淡淡,竟连恨也谈不上几分,更别说爱了。闻言,她静默片刻,道,“我知晓了,你到外间等我。把几位长老也一同叫来,本尊,有事要公布。”
听到边不负脚步声远去,祝玉妍方才重新看向宋缺。这人平日里看着无比正经,今日却不知是怎么了,举止多了放浪不羁的洒脱。此刻就光着上身坐在床沿,定定看着她,目光好叫人脸上发热。
二人默然许久,宋缺方才开口道,“玉妍成功突破情劫,而今不打算给宋某一个交代么?”
祝玉妍呼吸一滞,有一瞬间竟觉着自己像极那前世负了她的石之轩。
她半天不语,宋缺心里有所察觉,目光也冷了几分。“如此,那便谈谈结盟之事。”
听到此处,祝玉妍便正了颜色,肃然道,“阀主请说。”
“宋郎。”
“宋郎……”祝玉妍掩着嘴轻轻发笑,从善如流。“不知今日的圣门,是否有资格与宋阀结盟了呢?”
“玉妍有那般魄力,我岂能视若不见。”宋缺语声平淡,慢条斯理地起身穿衣,毫不避讳祝玉妍在旁边。祝玉妍看在眼里,有些许别扭,倒也懒得去开口。又听宋缺道,“结盟之事你我暂且定下,日后再派人商议。昨夜之事,玉妍可有想法?”
过了这么半天,祝玉妍也不像刚刚醒来时那般不知所措了,她把发一捋,笑得清浅,却是魅惑天成,动静皆宜。仅不轻不重的一个眼神,也能叫人心驰摇曳。
她道是,“男欢女爱乃你情我愿,宋郎舒爽,人家也欢喜,要什么想法来交代去哩。”
宋缺哑然失笑,眼中却似点燃了火,“我欲遣人来阴葵派提亲,不知玉妍意下如何?”
祝玉妍抬眸,认认真真地与其对视,半晌方幽幽叹息道,“宋郎明知人家的答案,何必多问呢?”
宋缺默然起身,道,“如此,宋某告辞。望玉妍好自为之。”
这二人昨夜还是浓情蜜意共赴巫山,今日便分道扬镳。宋缺要走,祝玉妍也不开口强留。离开阴葵派后,宋缺连日赶路直接回了岭南宋家山城,在磨刀堂一待就是半年。
半年后,宋缺携惊天刀势出关,响动整个山城。直到许多年后还被山城百姓津津乐道。自出关不过几日,便整合兵马,平复南疆。
南疆之地崎岖险阻,又有瘴气雨林毒虫苗蛊,绕是宋缺精通兵法,也用了两年时间才整顿完毕。中途又与霸刀岳山比武,大败岳山。自此,天刀宋缺名声响彻天下,而岭南宋阀也彻底变成了宋缺的一言堂,惹得隋杨异动连连。
慈航静斋梵清惠曾亲往岭南,欲劝宋缺归顺于隋。宋缺避而不见,梵清惠只能孤身返还。彼时,所有门阀势力都清楚,杨氏与宋阀一战已是不可避免。
子夜,宋家山城磨刀堂内——
烟云层层,夜莺呆立枝头,对着穿过树枝斑驳的月影轻声提叫。宋阀的几名高层长老,连带地刀宋智等阀主亲信,齐聚于磨刀堂。
这处分明有不下二十人,却是万籁俱寂,噤若寒蝉。所有人忐忑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提刀刻字的阀主宋缺身上。
不过两三年功夫,昔日孤身回返山城,虽满身疲惫却恭恭敬敬地站在众长老面前的青年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今夜身披藏蓝色长袍,屹然背立于堂心。身姿依然挺拔如标枪,周身刀气看似无形无踪,却又处处藏着锋芒。因而人人屏息,静静等着他刻完最后一个字,而不敢有半点异动。
待到最后一字刻毕,宋缺方才转身面向众人,也露出身后磨刀石上刻下的名字。那磨刀石足有人身等高,黝黑光润,三个大字险峻疏朗入石三分,隐隐有千里阵云汪洋恣肆之势。
“祝玉妍!”
看到这名字,已有长老暗自皱眉,互相对了对眼色。唯有宋智早知兄长心事,此刻只露出些许无奈之色。
宋缺仿若看不到这些人的表情,领着众人走出磨刀堂,仿佛把这些长老大半夜耗在此处只是为了让他们看自己刻那“祝玉妍”三个字一般。
等到所有人都踏出磨刀堂,宋缺便停下脚步,再次看向一众长老。
月色下,那对浓中见清的双眉下双眸如星空夜色,深邃中透出智慧,沉静中又有叱咤风雷的睥睨之态。他双手背负身后,语声平稳,不轻不重地抛下一道惊雷。
“三月后,宋阀当迎主母入门,还请诸位长老召告天下。”
一众长老面面相觑,不少眉宇间仿若强压着怒气,终于推出一人开口问道,“不知主母是哪家小姐?”
宋缺语声不变,眼中厉芒一闪而过,答道,“阴后,祝玉妍。”
“不可。”
有人直接拒绝,却不曾得到现任阀主半个眼神。亦有人心思百转,短短几个呼吸中想通关节,面色变得极为难看。委婉道,
“祝后实非良配,阀主还请三思。”
宋缺遂勾出二分笑意,“正知如此,才等到今日方说。如今南疆已定,吾离大宗师之境亦一线之隔。诸位可知,吾之有情道是因何人而立?”
无需他再解释,必然是祝玉妍无疑。
此话一出,无人不惊。长老们虽神色不渝,也只能选择接受。
待到旁人都离开,宋智走到兄长身旁,表情犹豫。“大兄这个决定……我那未来嫂子知道吗?”
宋缺看着自家兄弟,极为平静,“她不知。”
“那……”宋智瞪着眼,满目为难,欲哭无泪,“阴后武技之高天下皆知,就连邪王石之轩求亲也败于其手下……我等……不知大兄要遣何人去请来新娘?”
宋缺摇摇头,眼中尽是势在必得,胸有成竹道,“无需派人去请,她自己就会来。我等只需布置一二,叫她……有来无回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