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传来的力道让文以宁吃痛,可是面上却不动声色,冷冷地转身过去盯着卫奉国的脸,文以宁只道,“本宫去哪里还需要向卫公公你报备吗?”
他从不用“本宫”自称,正如从没人敢用“娘娘”来称呼他。
“自然不用,只是咱家看天色晚了、外面又下着雨,娘娘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坐一会儿再走吗?”卫奉国勾起嘴角靠在偏殿的大门口,身材高大的他站在那里,文以宁反而要抬头看着他。
殿内灯火明灭,文以宁看了卫奉国一会儿,忽然明白为何芠太妃会喜欢这个太监了。
也罢,
文以宁叹了一口气,反手回去抓住了卫奉国的手臂,“我也有很多事情想要问公公,正好今夜秉烛夜谈。”
“娘娘有此意最好。”
文以宁看着卫奉国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忽然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自己方才意气作答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监侍馆的偏殿内放着两套圈椅,正中一张罗汉床,旁边的还有一套上好的黄梨花的桌椅、柜子,文以宁在宫中日子久了,自然也认得这些。桌上还放着美酒和蔬果,再远处帷幔半开的床榻上被褥凌乱不堪。
文以宁皱了皱眉,走到其中一张圈椅处坐下,也不看卫奉国,只问道,“我听明光殿的总管太监说,卫公公你曾经去过明光殿。”
“娘娘想吃点什么?我这里的松糕倒是十分美味。”卫奉国却似乎根本没有听见文以宁的问话,只是笑着从身后拿出了一个托盘来,上面十分精致的摆着不少小点心。
看了一眼,文以宁难得地愣了一下,然后别过头去,“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卫奉国看着文以宁这么说,摇摇头带着满心的欢喜笑了,却自作主张拿了一个递到了文以宁的嘴边,在文以宁尴尬的时候却又自己夸张地收回手,丢进自己嘴里,“是吗?咱家倒觉得这江南的小点心十分好吃可口呢。”
“咳,”文以宁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只正色道,“卫公公,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啊、啊,那件事啊……”卫奉国好整以暇地坐到了文以宁的对面,“恩,没错,咱家去过。”
“公公能否告知当时情状?”
“娘娘是在怀疑我和陛下的死因有什么关系吗?”卫奉国本来是一副轻佻的神情,此刻却忽然一瞬间眼中闪出了精光,文以宁别开了眼去,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
“娘娘有问题问我,咱家倒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娘娘。”卫奉国站起身来,拿了剪刀剪了剪烛火,回头偏着脑袋看着文以宁。
“卫公公请说。”
“陛下身死,宁王已经报过了陛下的死因,太医院也已经证明。您是为何发现陛下中毒而死的?”
文以宁万万没有想到卫奉国会问自己这个问题,现在想来倒也有几分后怕——若非自己想要看一眼皇帝,那么他不会发现了皇帝的死因有蹊跷,更可能稀里糊涂就给皇帝陪葬,做了黄泉路上的冤死鬼。
看见文以宁的脸色变了数变,卫奉国却又开了口,“看来咱家所料不差,娘娘您是无意中偶然撞破的。”
“听公公的口气,仿佛早知此事?”屋外雷声大作,却将文以宁从怔忡中惊醒,瞬间听出了卫奉国的言外之音,一时间激动,便不再避开卫奉国的视线,直接盯着对方看。
卫奉国看着文以宁那样子,暗暗叹了一口气,面上却笑着说道,“咱家只知道,陛下他年富力强,断不会因为纵欲过度就死在床榻之上的。”
好个滴水不漏的回答,文以宁皱眉看着卫奉国,起身来寒声道,“卫公公看来是不想告诉我,那么我只告诉公公一样,总管太监说过了,来往明光殿的人只有卫公公你和御膳房的人,御膳房的饭食绝无差池,卫公公你现在难脱干系!”
卫奉国耸了耸肩,“娘娘您没有证据不是吗?”
若是有证据,怎会现在站在这里和你说话?早请人抓了你回去,画押认罪了。文以宁心里腹诽,可是却不能说出来,只哼了一声道,“公公处变不惊,倒叫我佩服!”
“娘娘是关心则乱,素日里您可一向比任何人都冷静,”卫奉国走过来,双手中却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串长长的红绳,他走到文以宁面前俯下身来,凑近了文以宁的耳畔沉声道,“还是方才娘娘在耳房之中,听见了什么叫娘娘心浮气躁的话?”
不提倒好,
卫奉国这么一提,文以宁脸上就烧了起来,方才那些秽语他听见了就当没听见,可是偏偏眼前这个人一点不害臊,竟然敢当面提起,更是凑近了呵着热气在你的耳边说这种话。
“你放肆!”文以宁立刻站起身来,想要从卫奉国的包围之中闪身开来。可是才一动,就被卫奉国捉住了左手腕,文以宁伸出右手来想要推开对方,却被卫奉国立刻捉住了时机,将他的双手并在一起,用红绳绑了起来。
“你、你做什么?!”文以宁大惊,立刻高声喊了出来。
“嘘——”卫奉国一边紧紧地用红绳将文以宁的双手绑起来,一边凑近了文以宁的耳边说道,“娘娘,你以为我专门要你一个人前来,是想要做什么呢?”
“你——!”
听到这里文以宁也大约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可是他怎么会想到有人会敢这样对自己,外面的闪电一亮,加上手上束缚的力道很大,轰鸣的雷声下来,记忆深处那些恐怖的回忆瞬间涌现出来,文以宁的身子下意识一颤,却被卫奉国立刻搂住。
“娘娘放心,今夜我一定会让您永生难忘的——”
说着,卫奉国竟然直接拦腰一抱,将文以宁抱在怀中,直接大踏步地往那张被褥凌乱的床榻上走了过去,文以宁双手被缚,更是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卫奉国!你无耻!你快放我下来!”
“我会让娘娘您舒服的。”
那人听了这话不退反而凑近了文以宁的颈侧,用他磁性的声线,哑着嗓子大胆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文以宁气愤地咬碎了一口牙,他是为人男后不假,可是却并没有饥渴到了想要被男人上的地步,加之现在又是雨夜,双手又被捆住,所有的挣扎简简单单就被对方给化解了。
看着对方带着邪笑欺近自己,一点点拉开自己身上的衣衫的时候,文以宁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
双手被拉高绑在了床头,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被褪去,文以宁狠狠地瞪着卫奉国,“你住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快放开我!卫奉国!你会为你今日所作的一切后悔的!”
“我在做什么?”卫奉国一脸惊讶地抬头看着文以宁,“我在做会让娘娘您舒服的事情啊?”
说完,卫奉国竟然垂下了床榻旁边的帘子,更将灯火吹灭几盏,屋内只剩下一点点昏暗的灯光。
夏夜,雷雨夜,双手被缚,无助的躺在床上看着床顶上的雕花。
文以宁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噩梦之中,鲜血、惨叫,还有无休无止、十年之中的每个雷雨夜都会噩梦缠身惊醒的自己,撑了太久的神经终于崩溃,文以宁呜咽出声:
“不要……”
“殿下、求求你,放开我……”
“不、不要碰我——好痛——”
记忆潮水一般涌来,文以宁浑身颤抖、闭着眼睛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之中。
卫奉国看着床上痛苦不堪的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从旁边床上放着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的小盒子中,抽出了一个小瓶子,然后在灯下努力搓红了双手。
感觉手心升腾起来暖意之后,卫奉国将瓶中的液体倒在手心,然后细致地搓开,之后他便认真地按在了文以宁的肌肤上,慢慢地从文以宁的小腿上慢慢地揉搓了上去,找到了小腿上的那个穴位,便用力地按了下去。
卫奉国的手法很专业,卖力却十分温柔,像是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珍宝一般。揉搓了一会儿,卫奉国低下头去,凑到了文以宁的耳边问道,“娘娘,您觉得舒服吗?”
文以宁本来已经陷入了狂乱之中,却不知道为何忽然身上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舒服与放松,之后便是从双腿上传来了温暖的触感,然后就是酸痛和酸痛过后的轻松。
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男人帅气的脸庞和关切的眼。
文以宁一愣,却想起了眼前这个人、这个似乎根本不算是男人的太监卫奉国,更看清了卫奉国在做什么之后,文以宁有点状况外:
“你……这是在按摩?”
“不然,娘娘以为我会做什么?”卫奉国笑得温柔,嘴角微微的抽搐却叫文以宁看出来他内心其实在坏笑。
“所以……刚才……芠太妃也是在……?”文以宁问出口以后,面上却一阵羞赧,他刚才将按摩到底想成了什么脸红心跳的事,还在心里彻底给芠太妃和卫奉国扣上了秽-乱的名义。
可是!为什么给人按摩要捆住双手呢?!
卫奉国看着文以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知道对方是因为误会在懊恼,心里好笑,面上却不动,只将文以宁心里的疑问答了,“若不吓一吓娘娘,您不是已经冒雨回去了吗?”
说完,卫奉国也不给文以宁什么机会回答,将文以宁翻过身来,接着说道,“娘娘素来劳累,肩颈和背部的经络都不大畅通,我给娘娘按一按、捏一捏,力道若是不好,娘娘您只管说出来。”
不得不承认,文以宁觉得身后这个人的手法高超,不一会儿他就觉得浑身都很舒服,像是睡在云端一般,因为舒服,心里多少对卫奉国有了那么一点点改观,“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这个自然,”卫奉国卖力地揉捏着,他抽空用手背抹去了额角的汗水,看着趴在床榻上的文以宁,“不是咱家吹口,咱家的活儿可算宫中最好的。”
活儿?文以宁心里腹诽,这话说出去也不怕别人误会!
卫奉国抹在手上的精油闻起来蛮好闻的,不知道是用什么花的汁子调的,不一会儿文以宁就觉得困了。
明明是十年来经常在失眠的雨夜,今天却觉得出奇得困倦,心里的害怕,也被卫奉国这么一折腾,弄得烟消云散,似乎只要在这里,就安全得很。
“对了,那白茶……”文以宁虽然有了睡意,心里却还在惦记着这事,“是你吩咐人准备的吗?”
“那小子出卖我了吗?”卫奉国没有否认。
“呵……那孩子才十岁,哪有这种心思……哈——”文以宁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和卫奉国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也有些乏了,说话断断续续的,“你、你我,原是……第一次见,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喜欢……白……”
话还没有说完,卫奉国就看着文以宁闭上了眼睛,睡得十分安稳的样子。看着文以宁的睡颜,卫奉国给文以宁套上了中衣,翻转过来用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更仔细地盖上了被子。
“你知道吗?”卫奉国伸出手来,轻轻地碰了碰熟睡中文以宁的脸,“你我,本不是第一次见。”
“十年前,我们就见过的。只是,你大约已经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