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锣开道,金兵押着囚车紧跟在后面。
仆散忠义骑着马指挥队伍从府衙大门出发,向西,进入西大街。
百姓纷纷让开大道,闪到一旁,立足观看。
众人有的为年轻轻生命即将终止而叹息,有的为有热闹可以看而兴奋,更多的是一种远已无关的木讷。长期的教育和战争的磨乱,使他们视生命如草芥、如牛羊一样,任人宰割,麻木木讷,行尸走肉,不知道抵制和反抗。
角楼上的辛弃疾和耿寻芳并排站在窗前,从上往下看,辨认着囚车里的人。齐树低着头,头发披散着,看不清面容,浑身血渍。
耿寻芳看身材、体态还有头型,觉得应该是齐树,因看不清脸,无法肯定就是他。
辛弃疾眼看队伍已走近,从口袋里抓出两个鸡蛋,加了力度,投向齐树。
囚车里的齐树听到空中破风而来的声音,突然本能地向后一挺,侧过头,但很快就停下来。他让不开,也不能让,只能任由鸡蛋砸在脸上。蛋黄蛋青顺着发髻往下流,眼光却从发间射了出去。这些本能的反应,只在一瞬间,平常人很难发现。
辛弃疾却从他的反应和眼神对望中他发现了问题。他急忙带着耿寻芳下楼,让她去通知庆柯:“府衙救人。”
仆散忠义带着犯人队伍刚往前走了不到一百步,仆散仁寺骑马从后面赶上来,“大人,东门受到攻击。”
东门方向烟雾升腾。
囚车出府衙的同时,在东城门的庆柯就带着五名弓箭手,向城门楼上射火箭,火箭点燃了城墙上的木箭楼,腾起一串浓烟。与此同时,城外也有十多个弓箭手向城门楼射箭。
守城的金兵用弓箭应对内外攻击,那五名殿前护卫冲下城来,追杀城内的弓箭手。
庆柯见殿前护卫来攻,立即带着大家躲进巷道。在巷道中,他击杀了两名殿前护卫,把其它人赶回城门。他随后又退回巷道之中,正好耿寻芳赶到,通知他去府衙救人。
庆柯立即提枪上马,戴上黑面罩,催马直奔府衙。临走之前叮嘱耿寻芳,“你小心点!”在马上,他回头看一眼身后的耿寻芳。
耿寻芳也正目送庆柯离开。她看着远去的庆柯,担心起他的安全来,心里在纠结,“我这是怎么了?相识才三日就胜过十五年的思念了。”脸不觉红了起来。
仆散忠义一挥手叫停队伍,转身吩咐身后的少尹石元带十人小队前去增援东门。
石元带着人到达东门时,攻击的已经停了。
而远处的南门方向又火起,石元带着众兵丁登上城楼一看,南城门正受到内外火箭的攻击,攻击之势更猛。他急忙带大家在城墙上奔跑,去解南门之危。
石元带着队伍刚离开,南门方向又烟雾升起。
仆散忠义一声怒吼,“快走!”催促队伍快走。他现在管不了东南两城门了,只想尽快出西门。要知道街道太窄,民众太多太杂,难辨敌我,无法展开,不利于作战。
队伍向前走了一百来步。
这时,从囚车前左侧的小巷子里,歪歪倒倒地冲出一个手推独轮车,车上装着一车苹果,山东苹果又红又甜。独轮车推到了街心,正好挡在队伍的前面。车后面跟着一大群乞丐,大喊大叫,“赌输了就得认账,给我们苹果!”
跑在最前面的乞丐一拉推车光头汉子的手臂,手推车顿时侧翻在街心,苹果滚了一地。乞丐们冲上去抢苹果,抢了就往嘴里喂,边吃边往怀里揣,就连刚才还在看热闹的人们也上前去抢。有便宜岂肯让人。
推苹果车的光头汉子急忙一边护苹果,一边追打抢苹果的乞丐和市民,把个街心搞得乱七八糟,刚才还通畅的街道立即混乱成一团。
领头的金兵一挥手,喝住了进行的囚犯队伍,大家被堵在这儿了。
仆散忠义骑在马上,心里一惊,“不好,要出事!”连忙催马上前,来到队伍前列,带领金兵驱赶他们。并命令仆散仁寺去打开西门,放城外人马进城保护。
此时,队伍中间的十字路口,南街方向冲来一匹枣红马,马后还拖着一马车。驾马车的人大声惊呼,“快让开,马惊了!”
待仆散忠义回头发现队伍中间有马车在冲击时,已经来不及回救。他冷笑一声,有那么坚硬的铁链栓在一起,想打主意没那么容易。他挥鞭驱赶拖囚车的马匹加快步伐。
犯人们一个个是被拴在囚车后的大铁链上,随着两匹马拉的囚车往前走,所以想不走都不行,其中有个受伤太重,实在走不动了,被拖在地上,鲜血在潮湿的青石板上洒了一路。
眼看马车正对着队伍冲过来,两侧观看的人群立即散开,连押送的金兵也让到路边。
铁链上拴着的犯人们却无处躲藏,前面的向前冲,后面的向后拉,把一根铁链紧蹦在马前。这要是撞上了,一定是人仰马翻,必定乱成一团。
就在马距离犯人队伍仅有两步时,从人群中冲出一人,金色的刀光一闪,紧蹦的铁链被断为两截。前面的犯人向前冲去,后面的犯人向后倒去。
向后倒的犯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发现身体又转向南街奔去。原来断开的铁链被一个戴草帽、遮面罩的彪形大汉拉在肩上,他一手还提着一口锋利的金色大刀,大步往前奔。他力气太大了,众人被他拉着一个跟一个不由自主地往前跑,中间一个小孩直接被吊起来一起了。
那受惊的马见路口有人,一个急刹,身子往前跃起,却被驾车人用缰绳死死拉住,两个前蹄高高扬起,身子直立起来。
驾车人往右一带缰绳,马斜向右边落了下来,正落在刚刚被戴草帽大汉拉走犯人的位置,马早落一分,人迟走一分,都将要撞在一起。马一落地,立即扬起蹄子向前冲,把犯人们与押解的右边金兵队伍冲开。
站在右边的金兵被马车冲到了屋檐下,等马车过去已经不见了犯人队伍,而另一侧的金兵等反应过来,正要拔刀,却被后面的铁棍、木棍、刀剑打倒在地,不死也伤得不轻。
完颜普连骑马跟在囚犯队伍最后面,被前面人遮住了视线,待发现犯人队伍被斩断,拔刀想冲上去时,却发现马车已经冲到面前。刚才还在马车上站着的人已经跳到马背上了,挥舞着古铜手杖向他劈下来,他正是武彦郎。
昨晚出城的是他的丐帮兄弟,老二、老八和老十是真的出城了。
完颜普连连忙一拨马头,闪到一旁。跟在完颜普连身后的护卫见马车冲过来,急忙拨马往外让。
铜手杖晃过完颜普连却一转弯正劈在他后面的一个殿前护卫的肩头,那护卫当场被劈下马来,肩骨断裂,已经废了。落在肩头的铜手杖借着反弹之力,扬起又向左侧斜劈下去。此时马车的马头正好与第二排后面护卫的马屁股平齐,铜手杖也就劈向左侧护卫的后背。这个护卫已经有所准备,反转腰刀,使出苏秦背剑式,想磕走铜手杖,他哪成想,这铜手杖的劲道太大,连着他的刀身一起在砸在后背上,背后肋骨断了三根,口吐鲜血栽下马来,后面三个护卫来不及阻挡,马车已经冲了过去。就这么一错马的功夫,死伤了两员殿前护卫。
那马车也不停顿直向府衙方向冲去,远远地府衙内已经烟雾升腾,耶律锷和他的人已经下手。
完颜普连让开马车,就见这一串犯人要逃。他急忙纵马向前追击,却不想从一旁刺出一长枪,直刺他的战马。
完颜普连只得勒住马,探身挥刀砍开长枪。砍开一根,又刺来一根,挺桥的是李秋哥、李彦宗兄弟。两根枪一左一右向前刺,两侧又来了两根枪,四根枪只管刺马,完颜普连和他的手下骑在马上,难以招架,不得不往后退。
刚才在屋檐下躲马车的十多个金兵这才发现对面的同伴已大半被杀,剩余的正在与一群壮士搏斗,于是一拥而上,斗在了一起。这边有耿京的三个徒弟叶羌霜、张千嶂、赵燕然,他们个个武艺高强,这些普通的金兵在他们手下难有活命。很快这些金兵不是死就是伤,几个机灵的顺着北街逃走了,其余的全倒在地上,血流一地。
被救下的犯人在拔野古拖着,撤入小巷之中。
完颜普连回头看去,马车上的人正联手一白袍将在与守府衙的护卫在拼杀,再心想后面那串犯人已经逃走,前面的犯人有仆散忠义应对,府衙被攻击,内部又火起,必是内外夹攻。于是拨转马头,带着四名殿前护卫追了上去,去解府衙之围。
在南城门外丐帮兄弟的配合下,范岳山兄弟带着十来个人对着南门射火箭,点燃了城上箭楼。待见金兵援军即将到来,便抄近路直奔东城门,汇同耿寻芳等人一起攻打东城门。
范岳山他们先杀散守城门的几个金兵,打开城门,砍断绳索,放下吊桥。再和耿寻芳带人从城门两边的城梯往上攻。
城门上的金兵本就不多,又灭了半天火,累得不得了,哪经得起这么多人的攻击,和剩下的几个殿前护卫一起沿着城墙南撤退。
范岳山他们把金兵赶出一箭远后,在城墙上堆起木堆,点上火,火堆后埋伏弓箭兵,使城墙上的金兵无法靠近攻击。居高临下监视城内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