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时间耿京快乐并烦恼着。
两个月的时间,队伍就由一百多人壮大到了十万人,地盘由耿家庄那么一巴掌的的地方扩大到整个蒙山周围。
费县,作为指挥中心的小县城,涌入大量前来投靠的义士和流民,愿意参军的被派发到各路军。耿京不能让五路军肆意膨胀,不得不调整军队编制,增加编制和统制,每一军的人数控制在一万人。
首先将原来的东南西北中五路军改为前后左右中五军,统制还是他的五个徒弟。叶羌霜也依旧统制游击军。
带着本部人马加入的赵凯、刘云飞和狄鸿增为统制,为其三军分别命名为:武胜军、擒龙军、伏虎军。
耿京还亲自征兵,组建荡天军,作为自己的亲军。统制申思越是从军中通过比试选拔上来的。
增设了侦察打探情报的踏白军,统制由岳英琼代理,耿京心目的统制人选是庆柯。
耿寻芳也招收女兵,组建了一支娘子军,自命名为红玉军,为纪念她所崇拜的韩夫人梁红玉。
人马的扩大,不仅使耿京信心爆增,但也让他烦心。蒙山地区本就贫乏,大量人员的到来,造成资源紧张,物价飞涨。而且小小的费县县城已无法满足需要。他急需扩大范围,寻找更加有利的城镇作为中枢。
正在他不知如何应对之时,女儿为他推荐了一个人。与来人一番交谈后,耿京豁然开朗。
这人正是前来寻访庆柯的黄青松。
黄青松从济南一路观察,一路询问,走了许多日子才来到费县。他一是想察看一下耿京的发展状况,也想见见从未谋面的庆柯。
在费县找到县衙,见到耿寻芳才知道庆柯从杭州已经回来,又去了济南。耿寻芳极为热情,留下黄先生。
她听庆柯说起过黄先生,还看过那本小册子。为证明黄青松的真假,耿寻芳还有意进行了试探。不仅这人知道那本小册子,还能轻易背诵几段,便信服了,还将他引见给父亲耿京。黄青松也想见见耿京,了解一下耿京的为人。
耿京听女儿极为推崇,便请黄先生到后堂一叙。
耿京对于黄青松起初也没当回事,只是出于礼貌才愿意接待。当女儿介绍说老先生善于布阵推兵,他才有所重视。
黄青松见到耿京,为其豪气所折服。人和人相遇要缘分,但人和人能熟识则更需要第一眼的眼缘,感觉对了自然就更容易交流。黄青松就属于这类的,第一眼缘觉得这人好就会愿意和他交往,眼缘不对,打死他也不愿多说两句。象他这样一个文弱老秀才却喜欢那种大气豪迈、不拘小节的英雄,也许这就是互补吧!
黄青松深施一礼,“将军好气势!不愧是宗开耿国、望出高阳呀!”耿京听他点出了耿姓的源流和郡望,也更外高兴,请他上坐。
黄青松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下后,“汉光武皇帝平定新莽,云台二十八将有两位耿姓候爷,好畴侯耿弇,东光侯耿纯,哪一位是将军的先祖?”
“喻糜侯和好畴侯是家祖,乃建安少府之后人。”耿京原来是好畴侯耿弇的后人。在东汉末年,耿弇的后人耿纪被曹操夷三族,只有其孙子侥幸逃脱,耿家族人多次迁移,唐未时才定居济南,也传到耿京一代。
“一门五侯两中郎将,都是光武皇帝的高官贵爵呀!其后人更是了不得,出了好多大将军、将军、卿、列侯,一门荣耀呀!”东汉时,喻糜侯耿况和其子耿弇是光武皇帝的重臣,耿况的另两个儿子耿舒、耿国也被封侯,耿广、耿举封中郎将,小儿子继承了父亲的侯爵。至于耿京真是不是好畴侯耿弇的后人,黄青松也无法考证,也不用去认真,权当是真的吧!
耿京听了这些,真的很舒服。但他更想知道这黄先生是否真的有货,便不再客套,开门见山,向黄青松讨教自己当如何行动才好,“先生通晓利害,请为我谋划行事。”
黄青松开口第一句:“蒙山太小,如何容得下耿国苍龙!”
耿京摇摇头,沉下脸,正色地说,“我从无成龙之心,自是忠于大宋!只想为大宋子民圆光复中原、隆兴天下之梦。”
黄青松听耿京如此意正言辞,答话道:“将军从南方而来,忠于宋廷,谋于百姓,让黄某佩服不已!只是当今局势如魏蜀吴三国时相仿,金国如魏,势强中原;南宋如吴,偏安江南;西夏如蜀,地苦民贫;大理、西辽远离中土可不予考虑。金国起于漠北,强悍无比,七年灭辽,六年趋宋南遁,逼临安入海,当年之势足以扫荡天下。但宋有岳侯爷一时雄壮,奋力抵抗,连败兀术,直捣开封,毁金国二十年之国力。然宋皇无复兴之志,又有秦桧乱国之相,杀良将自毁长城,才使三国间再无大战事。二十年休养生息,金国实力日渐强势,金主嚣张,志在南方;而秦桧虽死,宋皇依旧不重兵武,全无防备之心;夏国权臣欺君,勉强自保,以观虎羊之斗。完颜亮兵勇如雷,将猛如电,一旦举兵,宋室危矣!”
耿京点点头,认可黄青松对全国形势的分析,“照先生看来,此番宋廷难保全了?”
“相当年,曹操何等英武,却不能灭吴吞蜀。区区一完颜亮又有何能?不能审时度势,量力而行,空有一统天下之心,欲以一己之力打破三国均衡之势,当是自取其辱。宋虽无良将死士,却有守土抗拒之天理,有江南水泊沼泽可依,更有忍辱而不屈之民心,有此天时地理人和,当最终可抵挡住完颜亮的一击。”
耿京问道:“凭这些能打败完颜亮?”
“当然可以,金兵越是深入,正面攻击将越是艰难,而其补给也将更加困难。随着时间的推移,要想灭掉宋朝也将越来越难。且完颜亮是刚愎自用,其民众思安而不体恤,内乱丛生而不自知,如何能胜?将军当知道,完颜亮乃弑君篡位,宗族不服,亮乃以杀平怨,宗室斩杀殆尽,自断膀臂。朝中官员稍有不是,也是非杀即杖,失道于士。更有甚者,杀臣夺妻,后宫荒淫,全无君相。两次迁道,搜刮无度,民怨鼎沸,乱政于民。二十多年安定生活,金国上下沉闷享乐,全无危机之患,更无进取之心,人人以文笔自傲,不再以骑射为荣,现今将帅岂可比敌粘罕、兀术之辈。此谓不知己不知彼,必败!”
耿京以手若扇在手般摇动,连连点头,非常赞同黄青松的观点,“只是女真人虽然没有以前勇猛,可我所知,宋朝那边更是没有军备之念,只怕更是不堪一击。”
“是呀!这二十年,毕竟金国逐渐恢复,而宋朝却不仅没有进步,受每年向金夏两国朝贡所迫,加之官员贪腐,国力越来越弱。但能否成功取胜,一是取决于宋朝军民抗击之决心,还要取决于将军等忠义之士的奋勇出击。”
“如果需要,耿某当义不容辞!”
“将军起兵蒙山,不仅是迫于形势,也是顺应民心。然现今势单力薄,不可与大金一决雌雄,只可暂且隐忍。待完颜亮举兵南征,国内空虚,即可横合群雄,谋乱中原;纵联宋廷,断其后援,足可使完颜亮首尾难顾。更可占开封据济南,直逼中都,断完颜亮之归路,则中原可复,金人可逐。乘势一举夺回燕云十六州,复汉唐之兴,成千秋伟业。”
耿京为黄青松为其谋划的方向和策略很是激动,只是他更为眼前的局势担心,“先生要我隐忍,眼下我有十万人,当如何隐忍?”
“将军占蒙山,此乃贫乏之地,难以养育十万之众。将军可逐步向外扩展,只是扩展方向当慎重。蒙山之南为沂州,东为莒州,此即乃金之防御重镇。因两年前开山赵在日照举事,已聚二十万众,两州才设重兵防备。将军若南下或者东进拿下沂州或莒州,虽然可与开山赵相交往,互为呼应,但两虎相近,难免有摩擦,反而引起不快。不如把两州留给开山赵。蒙山之西的滕州和费县间隔着大沫崮山,相互联系物资运输极为不便,是可以依靠而不可翻越的屏障。”
“那岂不只有北方可以发展了,可近是泰安、莱芜,远是济南、益都,这些可都是不容易占领的城镇。即便是最近的曲阜和新泰,只怕也难以攻打。”
“兵在精而不在多,将在谋而不在勇!将军还得加紧练兵,以严格纪律约束他们才是。”黄青松一路行来,见到义兵军纪散漫,缺少训练,所以才在此提醒耿京。“蒙山之北有泰安州、兖州横阻,还有莒州侧应。曲阜虽近,却是圣城,紧靠兖州,其后更有滕州、济州、泰安州和东平府相呼应,一旦攻打,四州府响应,且地势平坦,利于金国铁骑,此乃宜取难守之地。蒙山之东为路州,北有沂山,西有泰山,只要占领了沂山,与蒙山互为犄角,便扼住了莒州和莱芜的咽喉,还把泰安州置之唇下,益都、济南也是盘中餐。为今之计,当先下新泰,以此为据点,北占沂山,东南取北莒州和密州。有蒙山、沂山、泰山三山为依靠,以莒州、密州为根基,便有了复兴中原之基石。待完颜亮出兵南征,即可兵发莱芜、泰安,再下东平、济南、益都。即使完颜亮不回撤,派一猛将分兵南下,抄其后路,与宋朝一起南北夹击,彻底击溃他。”
“好!”耿京一树大拇指,拱手道:“就依先生所言,马上集齐兵马,一举拿下新泰县城。”
“新泰县城的城防将军可有打听清楚?”
“都打听清楚了,防御使指挥单彦雄是个猛将,但更是个莽将,手下只有八千老弱病残,不足为惧!”
“将军可知新泰县城新来了个副指挥使?”黄青松见耿京摇头,继续说:“徒单克宁是员良将,将军和他应该是旧相识了,几月前曾随仆散忠义征讨耿家庄,表现突出升了官。完颜福寿带兵入住泰安前,路过济南找仆散忠义要过来的。就派在新泰县城协助城防。将军不可小视他。”
耿京轻轻一笑,那也是个手下败将,也翻不起什么浪。
黄青松见自己该说的已经说完,便要离开,耿京说什么也不肯放他走,两人从晚饭一直聊到深夜。第二天一早,黄青松留下书信一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