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受阻,正面战场胶着,敌人在西南、西北两方向出现援军,虽然派兵前去阻击。可这时候南边又冲过来两队人马,后面也还一队人马靠近,形势极其危险。
耿京被这众多人马围在了中间,心里暗想:庆柯他们攻打南门怎么没动静,难道也有意外。
南边冲在前面的是完颜福寿手下台答蔼率领的轻骑兵。邵进一招手,留下李成浩和一百亲兵保护耿京,带着四百人迎了上去。
李成浩则在耿京身后摆开阵式,迎接后面的来军。却见后面的部队折转向南,从侧面杀进邵进和台答蔼的战团。
邵进和他的亲兵队个个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可以以一挡十,自然不怕对方的区区两千轻骑兵。但台答蔼只是前队,后面还有完颜金住所带领的三千步兵压阵,邵进的亲兵队便有些抵挡不住。
侧面的队伍直接冲向金兵的步兵方阵,弓箭兵用箭雨在前铺路,金兵倒下一片,骑兵随后掩杀,刀盾兵和枪兵紧跟前进。完颜金住不得不转过阵型来应对侧面的攻击。
邵进看清楚了,侧面部队领兵的是庆柯父亲庆余,后面指挥的是辛弃疾。
辛弃疾在得知莱芜不废一兵一卒将拿下,并且泰安也没有多少守军,担心其中有诈。连夜回到蟠龙山与庆余和黄青松商议,他们也觉得其中有问题,便决定带上两千人马去泰安城外观战,没有问题就不出战。刚开始一切还正常,到后来金兵三路包围过来,便带兵出击。
由庆余亲自带骑兵在前冲击,辛弃疾带弓箭兵掩护,薛晋存带枪兵掩杀,黄青松带刀盾兵在后面压阵。
完颜金住经过一阵慌乱后,收拢阵型,与庆余统率的这支新军厮杀;邵进的亲兵队与台答蔼对战;叶羌霜与完颜布辉缠杀;申思越和完颜福寿混战;刘云飞、刘亮和耿麟仁围住娄室的铁骑兵,战场陷入僵局。耿京身边只有李成浩的一百亲兵和铁满风的两百探哨,无法加入战团打破僵局;徒单克宁已把东城门封死,且兵力也所剩不多,无法出城增援。
打破僵局的队伍很快就出现了。
庆柯和张无用的一万人出现在战场的南边。
庆柯和张无用根据耿京的命令,从夹谷外进兵泰安南门。在距城三十里外,遭到了高忠建和卢万家奴的阻击。
张无用带着步兵正面攻击,庆柯和吴道融分别带着骑兵从两侧突击金兵方阵。高忠建没想到对方会用自己人所擅长的阵法对付自己,便丢下卢万家奴和他的部队,撤往济南。卢万家奴自然抵挡不住,也跟着撤退。
经过这一战,使庆柯他们放慢了进军脚步。待到达泰安城外十里时,才从探哨那儿知道耿京战场的状况,决定不攻南门,留下器械和部分士兵,轻装分成两队向耿京靠拢。
庆柯带着五千骑兵直奔耿京的大旗方向,遇兵杀兵、遇将杀将;他带着五千骑兵出现在泰安城的东南偏南方向,正好在完颜福寿和完颜金住的缝隙外。于是他兵分三路,自带两千人攻打完颜福寿;吴道融率两千人攻打完颜布辉;辛燕旗带一千人冲击台答蔼,护卫耿京。
三支骑兵部队如风似火般杀进战团。
庆柯的三尖枪所指,人翻马仰;苍壁刀所向,甲裂血喷。风一般掠过,不作停留,扫出一道轨迹,碾过完颜福寿、娄室和完颜布辉的部队,留下的是尸体和鲜血,提振的是信心和力量。最后和叶羌霜一道追着完颜布辉砍杀,杀得他狼狈北逃。
吴道融有着年轻人特有的冲劲和勇敢,更不怕死,他摘下头盔,披散长发,只用一条锦带箍头,如杀神一般冲进完颜金住的后阵。与庆余的队伍配合来回冲杀,逼得完颜金住也退出战场,撤往济南。
邵进和亲兵队在台答蔼的包围中苦战,辛燕旗没有急于救出邵进,而是绕着台答蔼的外围切杀,一层层都剥去外面的士兵。这更加激发了邵进他们的战斗激情,杀得台答蔼内外不能皆顾,只得放开邵进他们,收拢队伍向完颜福寿靠拢。
张无用进入战场时,完颜福寿正跟申思越的人马混战在一起,他不想失败,还想用最后一搏。
当张无用带着五千生力军从他背后攻入,腹背受敌,而完颜布辉和完颜金住都已退走,台答蔼也败回。不用多想,完颜福寿知道已难以成功,不得不带着残部向城南退却。
南城门被封死,他们无法进城协助徒单克宁守城。为保卫泰安城,完颜福寿和徒单克宁商定好,令徒单克宁封死东、南、西门,死守,只留北门以应不测。却不想还是低估了对手实力,更高估了自己人的战斗意志。完颜布辉他们想的是保存实力,带着尽量多的人马去迎新皇帝,而不是消灭耿京。
准备做最后顽抗的娄室见此情况,也只得带着所剩铁骑兵,杀开一条血路,扔下一具具尸体,向北撤退。
张无用不对完颜福寿进行追击,直奔城下,他要带人攻下泰安城。
云梯还在,张无用纵马上前。从马上飞身一跃而起,脚尖在云梯上连续点击,单手挥动腰刀,拔打箭羽。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到了城头,左手一勾墙垛,舞刀劈开刺来的长枪,飞身站上墙垛。腰刀舞动,砍开靠过来的士兵,左攻又突,把城墙上的金兵砍退。后面的辛千锦、辛万捻带着战士陆续登上城头,追着金兵后面掩杀。
徒单克宁见各路人马开始撤退,也没有心思再死守泰安,自己悄悄向北门撤退,留下那些不知情的金兵还在死战。
张无用直奔城楼,双手挥刀斩断金国大旗。金旗歪着坠下城头,展开旗面,做最后垂死又无用的挣扎,最终落在一堆火焰中,烧成灰烬。
城上,张无用手持旗杆,摇动“耿”字大旗,高声呐喊:“杀!杀!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宣告:泰安城移主!
“张用!”
听见叫声,张无用转过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一张冷笑的老脸,好面熟。还没等他想起是谁,一支弩箭已插入他的腹部。握住箭柄,看着用狼毫做的箭羽,张无用想起他是谁了。
“拿命来!”张无用把大旗交给身边的士兵,提刀冲了过去。
那人沿着城墙向北退去,边退边说:“想不到你还没死!”
张无用边追边说:“不杀了你,我怎么会死!”
那人在距离沿着城墙向前跑,“你肯定比我先死!”
“未必!”
在接近城墙拐角处,那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挥刀迎着张无用将砍。张无用举刀架住,手碗一扭,刀横劈过去。
“你的刀慢了,老了吗?”那人用话语激张无用,往后跳出,让过刀锋。
“放屁!老子比你而差不成!”张无用的刀再度反转,扫向他的大腿。
“哈哈!你的刀太慢了!”那人连退两步,哈哈大笑,“你没觉得头很疼,心跳也加速了吗?”
听他这么一说,张无用觉得头真的疼起来,连呼吸也急促了些。难道真的老了,才跑这么几步就跑不动了。
那人大声嘲笑道:“你中了我的毒箭,死期不远了。再跑就死得更快。”他见一群义军跑过来增援,担心被缠住难以出城,便向北门方向退去。
张无用听他这么说,立即想起来,这狼毫箭是支毒箭。左手一用力,把箭拨了出来,箭尖和他后面的倒勾血淋淋。情况更严重,头发晕,心发慌,呼吸困难,他手扶城墙,勉强支撑自己不要倒下。
狂笑声渐渐远去。
辛千锦、辛万捻他们带人杀散金兵,辛千锦带人下城打开城门,放城外军士进城。辛万捻则带人在沿城墙两侧扫荡。他看见受伤后、瘫坐在城墙角上的张无用,立即哭喊着把庆柯他们喊上城楼。
正在城下打扫战场的庆余听见万捻的呼叫声,立即弃马从云梯直接登上城来。
张无用已经不能说出声音,躺在庆柯的怀里,把手里的狼毫箭递给庆余。
庆余接过狼毫箭,“是那匹毒狼?”张无用点点头。
“爹!快想办法救用叔!”庆柯跪在地上,右手压在张无用的腹部,为他挤出毒血。他已经把自带的解毒药给张无用服下,可没见什么效果。
庆余摇摇头,“你用叔中的是一种特殊毒药,刘神医的药也救不了他。”他知道,如果当时不动,何许还可以有救,可一旦运动,毒液随血液流动更快,会立即损坏大脑,没治。“你放心!我一定杀了那贼,为你们夫妻报仇!”
张无用笑了,把头抬起,仰望天空,看着蓝蓝的天,停止了呼吸。壮志未酬,带着遗憾而去!
庆柯、辛万捻以及后来上城的辛弃疾、黄青松等人放声痛哭。
庆余默默地为张无用合上眼睛,擦干眼泪,站了起来。他转过身子,向前走了五步,单腿向南而跪,向空中一抱拳,大声喊道:“报!岳帅,张用请求归队,望请接纳!”
黄青松也单腿跪在庆余身边,拱手大声喊道:“请大帅收他归队!”
辛弃疾明白了,这不仅是为张无用的魂魄指引,向南归故乡;也是在向逝去的岳元帅请求,让离队多年的张用回到岳家军中。在徐庆、张用他们的心里,岳家军是他们最终的归宿。他带着现场的人,默默地跪在庆余他们的身后,匍匐在地,送张用南归。
庆柯也知道,自己怀里的张无用就是岳家军统制、岳飞的小兄弟张用。张用因未能替大哥报仇,未能救下妻子和侄儿,更未能手刃仇人,觉得自己无用,持改名张无用。
这也印证了辛弃疾的猜想,黄青松就是岳家军后来失踪了的参谋黄纵。黄纵是岳飞的军事参谋,对军事研究很有心得,为取中原献奇谋,与岳父是军事上的知音知己,是他的张良。他也胆略过人,曾单枪匹马起说服杨么的水军首领杨钦。当年岳飞因北伐之计划被否愤而辞职为母守孝,黄纵也心灰意冷,离职归隐。想不到,却隐藏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