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停滞了,空气也凝固了,耳边就只有风的“丝丝”声,除此之外,整个世界就是空寂。恍惚中,我似乎看见石头在用力地推开压在身上的没头尸体,紧皱着眉头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污血,费力的从地上坐起身来,喘着粗气。而在距我们只有十几米处的地方,敌我双方200多人已经绞杀在了一起,大刀长枪石块,砍的砍,刺的刺,砸的砸,抱在一块,滚成一团,拳打牙咬,头撞脚踢,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班长勇武,**的身躯混淌着血和汗,块块硬肌在阳光下亮着金光,手中舞动的双刀就像螳螂的双臂,挨近他的敌人没一个能全身逃脱出去的。敌兵不敢单个与班长较量,便三人纠合在一起,三支长枪并排逼近突刺。班长两把刀左挡右护,步步后退,身上接连被刺了几刀,血从刀口子处往外流,眼看着招架不住了,急得直喊:“来人,快来人!”石头一骨碌爬起身,抓过梭镖,拉了我一把,叫声:“快上。”音未落,便蹿了出去。我回过神来了,世界又回来了。定定心:“娘娘的,不管了,什么都不能想了,砍!”一抖精神,捡起地上还滴血的大片刀,跟在了石头的后面,高喊着:“杀呀!”扑向了围攻班长的敌人。三个敌兵猛地被我们这两个小血人一冲,惊了一下,阵脚顿时就乱了。班长乘机一个前探,怪叫一声:“呀——”斜下一劈,只见白光一闪,“咔嚓”,居中敌兵的一条胳膊便折在了地上。“妈呀”的一声惨叫,敌兵丢下了枪,弯曲着腰,痛苦地蜷成了一团。另两个敌兵见了,脸都白了,转身就跑。石头眼疾手快,一扑身,把枪头捅入到了刚转身跑开的敌兵后背。梭镖脱离了石头的手,结结实实地扎进了敌兵的背部。敌兵带着插在背上的梭镖,挺着腰,“啊——”的嚎叫着,踉跄着向前跑了十几步,腿一弯,扑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我见此状,不由勇气大增,追上最后一个敌兵,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照着他的后脖子,抡刀就砍。谁知这家伙竟突然转过身来,扔下枪,“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边使劲磕头,一边狂喊着:“大哥饶命,大哥饶命啊!我投降,我投降!”面对这个家伙,我举着刀,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了。回头看看班长,班长瞪着眼,飞脚踢开地上的断臂,对他大吼一声:“滚一边去!”那个家伙得了赦令,连滚带爬地溜到了山脚,缩进了草丛里。班长冲我们喊了声:“跟我上!”领着我们朝着人堆里杀去。
我和石头拿出了老长毛师傅教给的手段,一左一右,跟着班长一路冲杀。此时的我已经完全没有了顾虑,也不知道害怕,就像平时练功一样,放开手脚,左劈右砍,前挑后戳,转眼间便砍翻了3个敌兵,班长、石头也砍倒了4、5个敌人。一路走,一路的砍杀。很快,撕杀中的战友们也陆续加入到了我们的战队中来了,我们这支自动组合的杀戮队伍具有了7、8个人的规模,形成了一支所向披靡的铁甲战阵,一个滚动着的雷火,似蛟龙,如猛虎,人到之处,寒光一片,血肉飞溅,敌兵遇我非死既伤,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整个战场上,就我们这几个人杀人最多,一路的呼啸,直直的杀出了一条血胡同。
在我们的冲击下,敌方阵脚大乱,僵持不下的局面被打破了。连长抓住机会,扔了刀,抽身站在了路边的一个小土丘上,提着手枪,挥着小红旗,“嘟嘟”地吹着哨子,指挥调度着冲杀的队伍东突西击,围追堵截。全连的指战员们,高声呼喊着,相互激励着,枪戳刀砍,个个奋勇,不到半小时,地上就布满了人的断肢、残躯和滚在一边呻吟的受伤者,浑浊的血浆把土路都浸透了,胶泞胶泞,踩着都粘脚打滑。面对我们这群不要命的小“疯子”,国民党大兵先是轻视,后是吃惊,再后来就是发了慌了,抵挡不住了,不打了,撒腿向来路狂奔。我们挺着刀枪,在后面紧紧地追赶。追了约有5里多路,敌兵扔下武器,四散逃开了。连长见此,即刻下令收兵。我和石头拣起敌人丢下的枪支弹药,跑到小溪边,脱去身上浸湿着鲜血的衣服,连内裤都脱了,扔进了水里,再潜身躺到水中,用清凉的溪水把头上手上身上的污血洗去,顿觉神清气爽,仰头大呼:“痛快,痛快。”
追击的队伍大获全胜,扛着缴获来的战利品,一路欢笑,回到了伏击地。老远的就见胡有财一人在遍地的伤兵和尸体中间拨拉着找东西。班长见此,立时就涨红了脸,厉声斥道:“胡有财,你刚才到哪里去了?!”胡有财马上现出了一副可怜相,说:“班长,我刚冲下山,脚就崴了。哎哟,疼呦。”说着就坐到了地上,抱着脚,使劲地揉。石头轻蔑地骂道:“怕死鬼。”胡有财听到了,装着没听见,一个劲地揉脚。
这一仗,我们以伤亡十几人的代价,打死打伤敌人50多名,抓了30多个俘虏,全连都换上了新缴获的钢枪,大家高兴极了。回到营地后,连里召开了总结大会,连长特别表扬我和石头,说我们年纪最小,战斗最勇敢,又不点名地批评了胡有财,严厉地说道:“怕死就不要来当红军,别给我们连丢脸,我们连不要这样的兵。”在全连大会上得到了连长的表扬,我觉得特别的荣耀。整个心就像开了花一样,太高兴了,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石头也是,兴奋得脸都红了,吭哧吭哧地出着气。只有胡有财,低着头,脑袋都要缩到脖子里了。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我们就把在战场上打击敌人当作是表现自己勇敢、机智和智慧的最好机会,把亲手杀死更多的敢于顽抗的敌人当作是一种荣耀,把立功受奖、提拔重用当作是对自我价值实现的肯定,杀人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心理障碍,只要他是敌人,杀的越多越光荣。
以后的一年多时间里,我们又打了好多次仗。连长会带兵,会打仗,在他的带领下,我们连队很快就变成了一支坚强的战斗集体,凡战必胜,还很少伤亡。兄弟连队的战士们都羡慕我们,说我们摊上了个好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