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夜到晨曦,从日出到日落,整整二十个时辰,董翊枫就把自己独自关在房间里。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满脸憔悴的他只有伴着无尽的痛苦和泪水熬过每一分每一秒。手中的断梳已经不知道被他看了多少遍,每看一次心就像被针扎了一回,疼痛无比。凌月儿下午就出门了,天色已晚却还没有消息带回,这样无尽的等待折磨的他坐立难安。
其实凌月儿料的没错,傍晚时分江皓翔果然如期而至引凤楼,还好她一早就到这里等他了。
江皓翔没想到凌月儿会在引凤楼的大门口等他,吃了一惊的他奇怪的问道:“月儿,你怎么会站在这里?”
凌月儿笑了笑,望着引凤楼的牌匾说道:“我已经离开这里了,现在的我是自由身了。”
江皓翔嘻笑着上前将她搂进怀里,**她道:“这么说我以后还不能随便碰你了?”
凌月儿一嘟嘴,小手一把将他推开,现在除了董翊枫,其他男人在她看来都是恶心的。“大街上干嘛这样,被人家看见了多不好。”她理了理衣服,继续问道:“听说江大小姐受伤了,你应该抓住机会多献献殷勤啊,怎么还有空跑引凤楼来?”
江皓翔双手插进裤袋里,很是无奈地说道:“人是死是活还都不知道,我就别在那里给老头子添堵了,他现在看着我就烦。对了,你站在这里不会是专门等我呢吧?”
凌月儿妩媚一笑,勾魂的目光盯着江皓翔说道:“当然是来等你的了,你也算老主顾了,大冷天不能让你跑空趟呀,虽然我离开引凤楼了,但是陪你喝一杯还是可以的吧。”
江皓翔看了她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道:“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是不是寂寞了,想找男人了?”
“你!我叫朱朱在信月斋准好了酒菜,去不去随便你!”凌月儿故作生气地转过身,背对着他说道。
江皓翔笑了笑,上前又一次搂住她,亲了亲她的脸说道:“去,有酒有菜有美人,我干嘛不去呀,走!陪大爷喝酒去!”说完揽着她往前走去,看到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一半,凌月儿嘴边浮起一抹得意的笑。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酒这种东西,既能成事,也能败事。凌月儿的三大杯酒灌到江皓翔的肚子里,他就已经有点飘飘然了。
“江大小姐受伤的事在报纸上写的沸沸扬扬的,警察局会怎么处置那个林菀秋啊?”凌月儿一边倒酒,一边故意试探着问道。
酒意正浓的江皓翊对凌月儿也没有一点防备,随口就说道:“警察就是一群光拿钱不办事的主儿,不能指望他们。”
凌月儿把酒杯递到他嘴边,看着他喝下去,这才又说道:“那江家就这么放过林菀秋了?”
江皓翔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略带醉意的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江家放过她,我也不能放过她啊,要怪就怪她自己的命不好,下辈子投胎希望她能投个好人家。”
下辈子?投胎?凌月儿拿着洒壶的手突然抖了一下,酒一下子洒倒了桌上。“什么下辈子?难道那个女人已经?”她故作镇定地问道。
说话间江皓翔已经自己连着喝了好几杯,林菀秋的事已经成了他心里的一个阴影,她跳河前的那个笑一直在他脑中重现,那感觉就像是在向他索命。“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我挺喜欢她的,有一次她被我爹罚一天不准吃饭,我好心藏下了一只鸡腿给她,可是她看都没看一眼,最后竟然吃了我二弟给她的馒头。从那以后我就觉得我好恨她,恨这个势利的女人。”
“所以你不愿意放过她?”凌月儿继续追问道。
江皓翔已经完全醉了,摇了摇手说道:“恨归恨,可真要杀她我还真有点不下去手,是这个傻女人没等我动手就自己跳河了,你说她傻不傻?呵呵!”他苦笑着又灌下了一杯酒。
这样的结果是大大出乎凌月儿的意料之外的,她愣愣地呆在一旁,不知道是喜还是悲好。原本是想着让江皓翔对林菀秋动点手脚,让她半死不活的回去见董翊枫,这样既算她救出了人,又不怕这个女人回去对她还有什么威胁。可是她现在死了?这她该怎么和董翊枫交待?她该怎么办?
“月儿,来嘛,再陪我喝一杯嘛!”江皓翔刚把酒杯举起来,就一头栽到在桌上,再也起不来了。
凌月儿回过神来,也顾不上理会他了,拉起守在门口的朱朱急急忙忙地就往信月斋走。安吉坐在汽车里抽着烟,看到凌月儿和朱朱急冲冲的从里面出来,急忙跳下车迎了上去。
“我家少爷呢?”他往凌月儿望去,却没有发现江皓翔人影。
“他喝多了在楼上,你去把他扶下来吧。”凌月儿想了一想,又问道:“对了,那个林菀秋的尸体找到了吗?”
“没有,那清源河河水这么急,哪找的回来呀。”安吉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赶紧改口道:“我去看看少爷,不送了,凌小姐。”说完便跑进了信月斋。
清源村清源河,她知道那个地方,那是江浩翔以前常去的狩猎之处,只是现在他忙于打理江家的生意,很少去了。
“小姐,那个女人真的死了?”朱朱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凌月儿点了点头,朱朱开心地笑着说道:“那以后就没人和小姐抢董少爷了,不是很好吗?为何小姐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是啊,林菀秋死了,她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她却没有一丝喜悦呢。如果董翊枫知道他心爱的女人死了,还是死于这种方式,他必然会找江皓翔拼命,到时候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局面她不敢想像,她只知道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她都会失去董翊枫,这是她不愿意的。
一阵冷风擦过她的脖子,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朱朱赶紧把手里的披风给她披上。“走吧,回去再说。”凌月儿回过神来,对朱朱说道。
朱朱扶着凌月儿慢慢地往前走去,两个人就这样渐渐消失在黑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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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章节,上次漏传一章)
沉寂了一天的院门终于被打开了,屋里的董翊枫听到开门声急速地从里面冲了出来。萃盈和福庆听到动静也从各自的屋里奔了出来,这一天大家各自为营,各自神伤,这一刻才算第一次聚到了一起。三个人彼此望了一眼,却没有任何交流,只是同时又把目光对准了刚刚踏进院子的凌月儿和朱朱。
“怎么样?她在哪里?告诉我,她在哪里!”董翊枫盯住凌月儿追问道,那红肿的双眼让她看着无比的心痛,他不停地问着她,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好。
“小姐在哪里,你到是说啊!?都一天一夜了,你觉得我们还不够着急是不是?”萃盈毫不客气地朝凌月儿喊道。
“翊枫,如果我告诉你,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去找江皓翔算帐?”凌月儿担忧地望着几乎要崩溃的他。
“不要跟我谈条件,告诉我她在那里!我只想知道她在哪里!”董翊枫冲上前抓着凌月儿的双臂疯狂地喊着。
“她死啦!死啦!”凌月儿说完便别过脸去,不敢再看他的表情。
死了!?她在说故事吗?菀秋死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的双手无力地从她的手臂上滑下,泪水如潮水般的涌上眼眶。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呢,他无法相信,也不相信。
“我家小姐不会死的,你骗人!她不会死的!”萃盈哭着冲上去不停的锤打着凌月儿,她恨不得把这个女人撕碎,福庆含着泪上前拉开了她。
“小姐不会死的,怎么会这样!啊!”萃盈悲凄的哭声回响在静雅园的上空。
董翊枫忍着巨大的悲痛,咬着牙开口问道:“就算她死了,我也要把她带回家,告诉我她的尸体在哪里?”
凌月儿摇了摇,很不情愿地说道:“你不会也不可能再看到她了。”
“为什么!?”董翊枫几乎支撑不住身体,还好手扶了一下旁边的桌子才算站稳了。
凌月儿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决心说道:“她是投河自尽的,就在城郊的清源村,在清源河边,她纵身一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尸体被河水卷走了,找不回来了。”
自尽!?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样的境况她才要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啊,为什么要丢下他,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生命!“答应我不许做傻事,不要做傻事,不准做傻事,我一定会救你出来!”送她走时的话语又在耳边回响,想不到她失言了,他也失言了。
青源村在哪?不管在哪,就是在天边他也要去!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非去不可!董翊枫一句话也没说就往外走。
凌月儿一把拽住他,不舍地说道:“天这么黑,城郊路不好走,天亮再去吧!”
董翊枫拨开她的手,还是没有说话只顾自己往院外走,福庆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急得边追边喊:“少爷,去哪呀,我帮你开车!”
董翊枫跑到车边,拉开车门就跳了上去。等福庆追出来的时候,车子早已经绝尘而去。他站在黑夜的寒风中,懊恼又伤心地踢着院墙,真的无接受这样一个现实,少奶奶这么好的人竟然就这样走了,想起当初少爷和少奶奶在街上初遇的情景他更是悲从中来。“老天爷,为什么好人不长命,你是瞎了眼吗?”他仰头朝着天空喊道。
车子一路飞驰,穿过北平城内的街道向着城外驶去。董翊枫凭借着他对城郊的熟悉,还有以前来来回回过路的记忆,硬是在黑暗之中找到了凌月儿口中的清源村。这是一个荒废了很久的小村子,村里的人搬迁已经很长时间了,到处都是废弃的房屋。
清源河就在村子的边上,董翊枫一脚刹车,车子稳稳地停在了河岸边。他打开车门窜了下去,黑暗之中他的脚踩到一块石头,差点没摔倒。跌跌撞撞地走到岸边,河中传来湍急的水流声,宽宽的河面在夜色之中几乎辨识不出,若不是有车灯的灯光照着,估计是很难看清的。
一个荒弃的村落,一条孤寂的河流,处在如此绝境中的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限放大的恐惧最终让她选择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想像着菀秋当时的境况,董翊枫痛心不已,他自责自己为什么那天在警局门口不往旁边多看一眼,如果他能多看一眼,也许她就不会死。
“菀秋!我来了!你听到了吗?听到我喊你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没能把你救出来,你一定恨死我了吧!菀秋,你在哪里?菀秋!”董翊枫悲痛地对着河面大声喊道,泪水不断从他的眼中滴落,一滴一滴汇入滚滚河水之中。
他蹲下身子,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寒风擦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他抬手慢慢地伸进贴身的衣兜,从兜里拿出一块粉红色的手帕,这他打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他就贴身收着的。手帕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为他包伤口用的,至今他都仍然记得她当时表情。
“菀秋,你怎么这么残忍,丢下我自己一个人就走了。不是说好的,要一生一世吗?为什么不守约,为什么要当逃兵!你把我孤零零地丢在这个世上,让我如何面对以后的人生?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你就这样消失在我的生命里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这样!?”
董翊枫凝望着手中的帕子,心痛到无法吸呼,他多想也一头扎进这滔滔河水之中,跟着她一块去了,可是他不能。他不能放过江皓翔这个混蛋,就算要死也要拉上他这个人渣一块死。
夜色之中,一切都是那样的寂静,董翊枫的耳边除了水声和风声,再也没有了其它声音。黑幕中的他就如同一座雕塑,静静地坐在地上,双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黑漆漆的河面,这一刻他的世界仿佛也静止了,唯一没有静止的只有他眼中不断涌出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