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考的时候，水下的东西似乎感应到了，水波晃动，探出一个脑袋。
一个圆滚滚，滑溜溜的脑袋。
“噗嘟”一声，它吐了个泡泡，冲郭九叶打招呼。
一时之间，郭九叶脑海里飞速掠过几行弹幕。
——妈啊又是神兽！
——是吧是吧，果然梵果一出现我就知道事情并不普通。
——这次的神兽是在水里的？我要继续投喂梵果吗？
郭九叶一边进行着头脑风暴，一边面部表情却很是淡定，她跟那个黑溜溜的脑袋对视了好一会儿，对方突然眼睛一瞪，整个冒出水面，湿哒哒的胡须也随之冒了出来，无声地张开嘴，然后欢脱地往后一甩，整个圆滚滚的小身体在空中转了一圈，又“噗咚”落回水里，不见了。
旁人都忙碌着照看险些溺水的人，除了郭九叶，没有人看到这一幕。
那是一只……海豹。
一条江里竟然会有海豹……郭九叶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她已经不会去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做梦了，因为即便是做梦，情节也不可能有这么荒诞。
“九叶，快来！”
又有人在催了，郭九叶看了一眼还在晃动着波纹的水面，应声走了过去。
被围在中间的正是那位孙大人，他回过了神来，远离了生命危险，开始觉得恼怒了。
“你们这个安全措施到底是怎么搞的？连个像样的护卫都没有？我堂堂……”
“来，喝杯姜茶。”谢其云打断他，自己捧了一杯，另一杯递给孙大人。
“啊，好的，谢谢。”孙大人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非常尊重，接过茶之后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粗着喉咙继续指责道，“你们没这个水平就不要瞎搞七搞八，多少大人在这里受了惊吓，你们担待得起吗！”
郭九叶撇嘴，心里确实是很不好受。
她努力做出来的事，虽然不敢说是世界第一，宇宙全能，但是也绝对敢说是尽心尽力的。得到认可，得到喜爱和褒奖，就是她除了赚这个钱之外最大的收获了。
说实话，赚钱也不是为了她自己，所以虽然钱对她来说很重要，但是近香楼的确给了她一个很不一样的展现平台，这跟以前在余家砍柴烧饭不同，也跟在沈府时乘贵人之荫庇做点小买卖不同，这是她用自己独有的智慧和经验打拼出来的成果。
而眼前的孙大人，原本还笑嘻嘻地享受着她所创造的这一切，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
不被人看重。虽然郭九叶一再安慰自己这没什么，很正常，但还是不甘心。
孙大人还要再骂，谢其云头痛地说：“很累了，孙大人。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船就靠岸了。”
孙大人这才闭了嘴，把郭九叶放走了。
他对着郭九叶劈头盖脸地骂，近香楼的其她姑娘们又岂会不知道她们此刻与郭九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命运共同体？拉着郭九叶离开是非地，到画舫的另一间小屋内，好一番安慰。
“都已经临时提前返程了，他还要怎么样？等上岸了，他回家去大发脾气，都没有人会计较的。”
“就是，这不是还没出什么事嘛，那谢公子还是我们暗香的主子呢，谢公子救了他，他不应该给我们几分薄面？说话这么难听。”
“说话难听就算了，忍一忍嘛也就过去了，可他摆那谱的样子，我真受不了！”
盈枝也走了过来，对郭九叶道：“九叶，谢谢你给了我们这样一次机会。”
郭九叶抬头看着她，满是疑惑：“我让大家挨了骂，如今出了事，回去之后古老板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我们，有什么可让你感谢的？”
盈枝摇摇头，轻声说道：“你让我感受了一次，不用曲意逢迎，不用笑脸迎人也能赚到银子的滋味。在近香楼待着，确实是不愁吃穿，可却极少觉得开心。那白花花的银子从手中过，仿佛什么都过得没滋没味的，今天我才知道，有这种感觉，是因为我们都把自己给弄丢了。”
“我们就像是一只只被圈养起来的鸟雀，让人看看摸摸羽毛，再被人赏几口吃的，还以为自己得到了天大的美食。其实自己去争来拿来的才有趣，才能证明我们的能力。”
盈枝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坚韧，这个聪慧机敏的女孩儿，在河水波涛的动荡中，在远山倒退没入河岸的景色中，忽然悟出了这样一个道理。
郭九叶摸摸后脑勺，从原本坐着的桌子上跳了下来。
“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你高兴就好。是啊，那孙大人说话却是很让人生气，但是我刚刚冷静地想了想，如果他不是要出来透气，就不会走上晃荡的船板，而如果我们有事先预警，也许他就会多一丝警惕，不会靠近沾了水而变得湿滑的边缘。再退一步，若是我们找来了水性优秀的护卫，就可以在第一时间救起孙大人，而不用险些以谢公子和孙大人的生命安全为牺牲。”
“……他骂你那么难听，你竟然还有心情帮他说好话，想赚钱想疯了吧。”
近香楼中显然有人不满于郭九叶的“临时倒戈”。
郭九叶噎了一下，终究觉得，自己刚刚讲了这么多都没讲清楚，都没用的话，那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去看看谢公子。”
说完，就推开众人走开，理解她的，或是心疼同情她的，和不理解嘲笑蔑视的，明显在她身后分成了两派。
谢其云的房间里，暗香正在跟前侍候着。
谢其云似乎不知道叫她做什么事好，便只让她在床边呆坐，自己则捧着卷书悠闲自得地看，一点也不像个刚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人。
看到郭九叶进来，谢其云很感兴趣道：“来，坐这儿。”
郭九叶依言坐下，诚恳道：“谢公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方才真是多亏了谢公子，否则真可能出大篓子。”
谢其云不在意地摆摆手，说道：“这没什么，我倒是有件趣事儿跟你说……方才在水里是，我分明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托了我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