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了这，你要赶我走？”郭九叶仰起头，瞪视着古老板，“我说了，我可以解释的！”
“那又怎样？”古老板倨傲道，“我又何曾需要你的解释？现在我只需要你，提着你的东西，滚蛋。”
“这不是你对一个专业的花娘应有的态度。”郭九叶簇起眉，她的愤怒被压在小小的身躯里，像丘陵镇压着奔腾的河流，维持着静好的姿态。
“反正你也没做多少花娘应该做的事情，不是么？”
这句话叫郭九叶无言以对了，的确，她来到这里以后，把近香楼当做一个跳板，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琢磨着怎么赚钱，对于化妆一途花的心思，实在是非常小的一部分。
但是这并不足以成为她被赶走的理由！
郭九叶缓缓地开口：“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我做的每一个举动，都是跟你协商过的，你同意了我才这样做的！我从来没有不尊重你过，甚至，我本来已经在筹划，等这种模式成熟了之后，就和你一起合作，开辟更宽广的领域，但是现在……你的愚蠢，让这一切都变得不可能了！”
古老板闻言胡子一抖，非常惋惜地叹了一声。
“所以我说你啊……还是太嫩了些。”古老板摸摸自己的胡须，说道，“难道你以为，我让你和我签下那么多匪夷所思、幼稚难明的条款，是因为我心地善良吗？不不不，人善被人欺，相信你那么见多识广，一定听过这句话。我的条款，都是留了心眼的。”
郭九叶瞪大了眼睛，翻出那几张纸出来一看，很快就发现了漏洞。
每一份契约上，都有一个附加条件，用非常委婉的话，表达着同一个意思。
只要古老板对她不满意，她就得立刻滚蛋。
“你没有付我薪资，希望你记得这一点。”郭九叶缓缓地抬起头，说道，“你言辞中，都觉得自己仿佛吃了亏，那你是否又曾经想过，你做的是一个无本买卖，而我为此付出的，是我的全部心血？”
旁边的姑娘们听到这里，也再也忍不住了。
她们跟郭九叶共事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她是如何的尽心尽力，那些奇思妙想，若不是从她的脑子里冒出来，她们又怎么能赚得到钱？重要的是，跟着郭九叶过了一天不用委身于人就能养活自己的日子，她们的心已经动摇了。
“是，我没吃亏，但是这个买卖我也没赚到钱呀。”古老板敲了敲手中的折扇，屏风背后，一个人绕了出来，“现在，我已经不再满足于做这种赚不到钱的事了……你明白吗。”
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给了郭九叶一张长长的卷纸。
郭九叶展开，勉勉强强才能读懂这种写得潦草的繁体，阅毕，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
原来，古老板早已找好了她的替代品。他让人把郭九叶的模式复制了下来，他看似闲坐高楼，其实一直在观察琢磨，郭九叶不由得为他的远见和隐忍而叹服。一个再新奇的点子，也敌不过一个擅长学习的模仿者。
郭九叶把那张纸轻飘飘地扔到地上，笑了一声：“是，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
她抬起头，坦然地面对着古老板：“让我走，这很简单。古老板，你是一个聪明人，更是一个小人，所以我不会对你先前的收留报以谢意，也不会责怪你的无情。”
本来以为，天塌地陷的场面没有出现，郭九叶平静得令人难以置信，而她的那种平静，不是强装的战栗的，只要看着她说话，站在她旁边，就能感觉到，那确确实实是发自内心的悠然的平静。
“你接下来去哪儿？你跟古老板求求情吧，你不是要帮朋友还债吗？你现在离开这里，什么都做不了！”暗香看着郭九叶收拾行李，也不由得急了，一向冷淡以傲娇面目示人的她，竟然也会出言劝阻。
郭九叶笑了笑，系紧布包的带子，提在手中，轻飘飘道：“这段时间以来，我似乎一直都在颠簸辗转，早已经习惯了。不过，我并不是没有目的地的，你放心吧。”
“太突然了。”盈枝靠在门上道，脸色苍白，好似完全反应不过来，“你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
“很快的，我保证。”郭九叶走过去抱了抱她，“缘分总有尽时，但是我知道，和你们之间的缘分，并没有结束呢！”
真的吗……看着她离开的小小的背影，盈枝和暗香都不由得怀疑地想。
人跟人之间的际遇可是很脆弱的，她又怎么保证会跟她们再重逢呢？
郭九叶面上潇洒，心里却不能不说是很愁苦的。她这钱才攒得哪儿到哪儿啊，要付那九百石，还差得远呢！可是人家不让她继续赖在那儿，也没办法不是？
她现在倒是有一个目的地，那就是沈家，不管攒了多少钱，她得先去送给沈扶疏，说不定她们就等着这点解燃眉之急呢？就算顶不上什么用场，这些钱总也能帮他们把生活过得好些。
为了省路费，郭九叶就选了水路，给了船夫两个铜板，郭九叶找了个角落坐好了。
正想着到了沈府要怎么说，身后的木板忽然被谁敲了两下。
这船在水中走呢，谁能敲她的背？郭九叶奇怪地一回头，只见一个黑不溜秋的小东西正扒在船板上，看见郭九叶回过头来了，胡须一抖，张开小嘴，“呀——”叫了一声。
郭九叶差点给它吓得滚倒在船上，她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想一直跟着我？”
她知道它听得懂，那条大蛇不也是这样吗，看上去呆萌呆萌的，其实非常通灵性。
船上没有别人，船夫也正忙着摇桨，没心思注意这边，小海豹就两只肉掌扒拉扒拉，撑着爬到了船沿，然后尾巴一翘，咕噜噜滚到了郭九叶的怀里，浑身湿漉漉地躺在那儿，把郭九叶的外衣都弄湿了，还无辜地又张开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