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至黯然已成殇
他一直未动也未曾开口,静静望着我,眼底似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而后眸光渐淡,一如往昔。
许久,他轻轻叹了一声,神色温和的对我道:“去药房吧,伤口放置太久不利于愈合。”
若伤口太深,放置太久,不会愈合,反而会腐烂。
我压下万般心绪,默不作声,随他往前。
长夜漫漫,后路如何,天或许晓得,却,不与我言。
相比起紫竹阁的陈设简单,这药房却堪堪成了另一番模样,里面药柜藏格便布了满墙,我曾在书上见过的珍奇草药,这里竟然多数都有,而后一方藏柜摆放膏药,还布有香炉、药灶…期间有三四人在忙碌整理,见沈夙进来,赶忙便要跪下行礼,他微一扬手制止了,对其中一人道:“打盆温水,再取毓琰膏和柳露汁送来别间。”
言罢,领了我穿过一道弯门,说是别间,却是一间清雅别院,临近药房,空气里幽幽的飘着几分药香。
推开房门,里面布置得很是雅致,隔了一道垂帘,里面还放着一架古琴,这般模样,却堪堪的像了女子的房间。
“这里是谁住的?”
沈夙避而不答,反问我道:“觉得如何?”
我由衷道:“别致素淡,很不错的房间。”
拂帘走近那架古琴旁,是上好的紫檀木底做的琴,触手微凉,琴弦上透着淡淡松香,随手轻拨,音色清脆,宛若激流击石,又如空谷鸟啼鸣脆。
我忍不住赞道:“好琴。”
沈夙不知何时站在了身旁:“阿妧可会弹琴?”
我扬眉一笑,对他道:“这琴棋书画我勉强也算得上略通一点,你想听哪一曲?”
说罢,我便在琴前坐下,双手抚上琴弦,只待他说出曲名。
他唇角噙了一丝笑意,拉我起来:“不必着急,上了药再说。”
我在桌前坐下,沈夙倒了杯茶递与我,又自己倒了一杯,我浅浅抿了一口,放下杯盏,随口问道:“这别院是谁住的?”
打扫干净,连茶壶都备好了水,想来该是有人常住的。
沈夙握着杯身的手微微一僵,而后轻浅喝了一口,淡淡道:“无人住,你若不嫌这药味苦涩难闻,在这儿住下也好。”
不消一会儿,便有人端来了药膏温水。
沈夙湿了巾帕,我将袖子捋至手肘,露出大半截手臂,白皙的肌肤上鞭痕醒目,过了这许久,血渍已经干涸凝固在上面。
巾帕温热,轻柔擦拭着伤口周边的血渍,沈夙微微垂目,面容静若止水,我面颊微烫,别开眼去,却听他道:“柳露汁滴进伤口的时候可能会有些疼,忍着点。”
我点了点头。
汁液流进伤口处,引来一阵灼烧般的疼痛,我忍不住低喊了一声,旋即咬紧了下唇,不肯再出一声。
沈夙动作很是熟稔,放下柳露汁便迅速将药膏抹上,清凉的药膏将那股灼热烧痛褪去了不少,他掌心无意间从其他光洁的肌肤处擦过,也是一阵凉意,我抬眼望着面前的人,他薄唇轻抿,似是极为认真的模样,薄唇的人一贯薄情…沈夙,你也如此吗?
上完药,便有婢女端来饭菜,不是山珍海味,只是几道简单的家常菜,却是热腾腾的,看着便有食欲。
送来的饭,却有两份。
我望着沈夙揶揄笑道:“王爷一贯三餐按时,现下可过了晚膳的时辰了。”
那前来送饭菜的婢女却是吃惊的抬了眼,似乎有话要说,我好奇的道:“你想说什么?”
她怯怯望一眼沈夙,见他面色无异,才对我道:“回王妃的话,王爷他在府里…三餐极少按时。”
我顿时哑然,望向沈夙,他夹了菜放进我碗里,道:“旧时宫里的习惯,如今到了此处自然该改改。”
我禁不住皱了眉:“这话说的没道理,又非陈规陋习,好端端的习惯为何要改?日后三餐我……”
我猛地顿住,下意识的望向沈夙,他面色未变,我兀自扯开一抹苦笑。
日后…谈何日后?
我们,哪里又有日后可言呢?
这一顿饭,便在静默中吃完。
沈夙长身而立,问我道:“可还要出去走走?”
我着实疲乏,却惦念着时日,起身朝他一笑:“自然。”
这王府偌大,人却并不多,此时夜重,更是少见人走动,四处更是难得的清净,散步倒也舒畅,我抬头望着天边那一轮皎月,忽的想起前事,转眼一番春秋过,往事聊聊便已只能回首了。
转眸望向身旁人,侧颜冷峻清逸,我眸光微黯,这一次相见,却是为了永不再见…
沈夙知晓我心思,却淡淡挑明了话题:“和离一事,两方请愿,皇上碍于顾家面子,不会不准。”
我默不作声。
纵然皇帝心有不悦,朝中旁的势力有意拉拢顾家,自然也会想法子。
这和离,若请,必能获准。
沈夙看我一眼,一双黑眸里情绪难辨,语气却透出一丝轻松来。
“你希望得这自由洒脱,天地浩大,日后,便可随心而去了。”
我唇角轻扯出一抹笑,却是极为惨淡:“多谢王爷如此为我考虑。”
孤身一人,赏这天地浩大,繁华盛景,倒真是…多谢,多谢你给予的这般自由。
他凝眸望我,沉眸里阴翼下隔了重重雾霾,那般深不可测,许久,他转身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别院休息。”
他不愿多言,我亦不想多说,淡了思绪,朝他一笑:“有劳王爷。”
生疏有礼,字字生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