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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安得双全法(六)(1 / 1)

那一天,阳光很好,照往日一般,七苦挑水浇了花枝,便坐于其中念佛语禅言,错落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一瞬似千年,美好的不真实。天色近午时,他却站起身,沿着花丛小径往人世中走去,他说他要去那里看,看红尘因果,爱憎别离;他要去那里悟,悟命悟情,悟苍生七苦!

纤小玉听见了,却不放心,她尚未成精时,曾在很多人家呆过,几番辗转,方才落到菩提寺外,也算见过了人心的丑恶与良善。她心知七苦自幼成长在单纯的环境里,算计与阴谋,他大抵是不懂得,可偏偏七苦悟性极高,一身佛家禅修的本事,虽平日里他都收敛着,但若让人觊觎了去,定会落入取舍两难的地步。于是,纤小玉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悄悄地跟在了七苦的身后。

离菩提寺最近的是商阳城,城中正逢一年一度的花灯会,白日里都逸散者一种欢庆的气息。诸多的楼台间拉了纵横交错的红线,线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

灯大多是纸做的,也有些精巧的,为木或竹雕,镂空了,往里灌上一支短蜡,能烧到午夜。灯上自然少不得文人墨客的题字,写的多是儿女情长,少年抱负,读起来甚是青涩懵懂,羞怯可爱。像这样的花灯是可以被行路的人拿下来带走的,象征着一份美好的愿望与希冀。

七苦走到青商城时,还未至黄昏,便有人点了手提的花灯走在大街上,他一个素衣青裳的和尚,被路上盛装的人群推搡着,不仅显得突兀,还很是不和谐。

只是七苦却并不这么觉得,他只见人人脸上都带着喜气,便也随之高兴起来,他走过结满了诗笺的红线下,被那份纯真的感情所吸引,伸手去抚摸那些在风中被吹得有些晦暗的花灯时,却不小心碰到了另一个人的手。

七苦一抬头,便瞧见了纤小玉。

微弱的烛光与将尽的暮色都打在了纤小玉的脸上,她的眼睛受惊般的眨呀眨,羽睫轻颤,虽有些愕然,却仍趁着七苦念叨“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的时候,将花灯自红线上扯了下来。她欢喜的冲七苦展开一个笑容,如木槿花涤雨而放,炫目无比,她问,“和尚,一起放花灯吗?”

七苦看着那样的纤小玉,鬼使神差的应了一句:“好……”

然后纤小玉就弯了眉眼,她拉过七苦的手,将那盏灯穿了提杆交给他,七苦低头,这时方才看清了灯帘上那首流转的诗,诗只得末两句,以略带沧桑的笔法勾勒,轻微的,还能嗅得到点酒香气。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七苦低低的念了好几遍,身侧却忽然起了一阵风,将那烛火吹斜,点燃了诗笺。

七苦抬头,恰能看见纤小玉将捏了风诀的手缩回袖内,他无奈的笑着摇头,却见纤小玉转过了身,浮动在空气中的衣纱冰冰凉凉,她掩盖了真心的声音不嗔不怒,听不出悲喜,“看不透……就别看了!”

七苦不知为何,偏生明白这样的纤小玉实则是在生气,只是他猜不出原因。当时他只觉得女孩子别扭的模样颇为有趣,用纤小玉的话来讲,便是天生一颗榆木脑袋,旁敲侧击不解风情,非要开个瓢把自己的心意塞进去,他才恍然若悟,末了还要念上两声“阿弥陀佛”来把你的心都揉碎了。

其实,纤小玉想着这样也好,错的对的,相思悲痛都一个人背了,无需拉着七苦,自己这一腔心思,儿女情长,风花雪月的,当真像个木槿成的小妖精,不开阔不辽远,反而自私自利,拿不出手与那阳光下金光四溢的佛祖相比。本该就这样将之封于肚内心中,烂便随它烂了吧……

可是,万物有灵,行千百年世间之道方有人性感情,所以妖精们一旦动了真心,对方的模样和名姓都会刻入妖骨中融在血肉里,便是爱人此后灰飞烟灭,不再轮回,方需熬受无数个寒暑的疼痛才能磨灭,重新开始。故……此番种种,又岂是一句放弃便能轻易抹消的。

纤小玉也知道自己的情敌是佛祖,所以这是一场尚未开始便已注定了结局的思恋。她只是略有些不开心,她不过想要一点点的回应,哪怕七苦之后成佛成圣,再不陷于尘世里,她也能靠着曾经那小小的回应活下去。

纤小玉喜欢着七苦,求不得放不下,如是而已……

于是,那一日,夜初起,有人看见一个青衣的和尚弯下身来,他的右手被拽着,身前明眸皓齿,粉色长裙的女子生的太过美好,他们同时托着一盏河灯,灯上写的字被什么烧过了,有些糊,却丝毫不影响两个人的欢乐,那女子微微地侧过脸看向身后的和尚,说了句什么没人听的清,却见那和尚渐渐红了脸,虽仍是轻笑着,但少了那份佛前燃香的从容。

“呐……小和尚,你的心跳的好快啊……”

随着那份记忆的消逝,转瞬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大雨,白绫站在那雨里,雨丝却穿过了她的身体落在地上,她透过雨幕望过去,便被电闪雷鸣里那张巨大的青白色灵网灼伤了眼目。

那张网里笼着的是衣不蔽体的纤小玉,她全身都是血,发鬓零散,四周还围绕着三个术士,一般的淫秽目光,在纤小玉的身上扫来扫去。

护着纤小玉的少年,蓝白相间的衣裳,眉宇里敛着正气和坚持,三尺长剑不屈不挠,即便力竭也不肯退却,他是白绫的师弟,名唤苏谐,为寻几日前离开云中城的白绫而来,却见一个道行浅薄的妖精被人凌辱,看不过眼,方才出手相护。

而他们的身后,是一个十字的木桩,七苦歪着头,嘴角血迹蜿蜒,就在三个术士与苏谐僵持的时候,他的背后忽然的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那影子如魔如魅,一双眼睛藏了太多的阴暗,他问七苦:“和尚,你的女人被人糟蹋了,你救不得……”

“和尚,这世上的人多是这般模样的,有什么好?拿你作饵,说是捉妖,其实不过为了满足自己的兽欲……”

“和尚,你的心里有了挂碍,你成魔么?”

他说着,便拿尖细锐利的指甲挑开捆绑着七苦的绳索,“和尚,也不急,等你哪一日想通了,我就来了……”

被解了束缚的七苦转眼已起伏魔印,他身上一刹那起的善恶之念纠缠盘绕,似狂风里的漩涡将那三个术士层层包裹,越收越紧,直到他们的血肉被搅入其中,散成一摊枯骨。

苏谐从没见过一个和尚竟有这般的修罗模样,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长剑挡在纤小玉身前,便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绝不是七苦的对手,却也丝毫不肯退缩。

“让开!”

七苦乍然睁眼,眼中呈一片赤黄之色,巨大的压力笼罩着苏谐,让他如人溺水,挣扎不得。可苏谐也是一副天生的倔强性子,纵使胸腔中已传来肋骨断裂地声响,还是硬撑着不肯移开半步。

“哼!杀气这么重也没用,小爷我不怕!小爷告诉你,要过去也行,有本事,就从小爷的尸体上踏过去!”

七苦闻言,瞳眸中起了一丝异色,他衣袍轻扬,与苏谐错身而过的瞬间起手将少年拍晕,接住了他软倒的身子置于地上,甚至还作出一个结界隔绝了凄风冷雨,然后才转身面向了灵网中的纤小玉。

灵网中的纤小玉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她的妖骨,从一开始就因为想救被术士算计的七苦而亲手拔出,她的衣服仅呈丝缕状态勉强裹身,她在雨中睁着一双茫然无辜甚为惊恐的眼睛,看上去那般的美却……那般的可怜,她抬头看向走近的七苦,眼下全是泪痕,她说:“……你是谁?”

七苦自地上捡起纤小玉的妖骨,以指腹摩挲着上面深嵌而入的自己的名姓,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僧袍盖在纤小玉的身上,而后将她抱起来。纤小玉将脑袋埋在七苦的胸膛里,那如佛堂古钟般悠然坚定地心跳让她逐渐平静下来。

“小玉,我来带你回家了。”

“小玉没有家,小玉是妖,小玉身上全是坏人的味道……小玉……很脏……”纤小玉呢喃着。

“小玉,小玉,”七苦停下脚步,强迫女孩子看着自己,他说:“小玉从此有家了,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

在回菩提寺的这一路,他们细细碎语,说情说爱也说佛和苍生。没有了妖骨的木槿花妖记不得自己曾经爱过一个名为七苦的和尚,但她很开心,她知道她的妖骨上有七苦的名字,而他就在这里,这世上便没有比这更完满的事了。

再来,便是在菩提寺中……

长跪于佛堂之前的七苦不似往常般于佛前低眉垂眼,清雅温柔。他仰着头,不卑不亢的盯着佛眼,目光里满是戏谑与嘲弄,他的笑肆意而张狂,再不复虔诚模样,他站起身,推开佛殿的大门,以指为笔血为墨,化出一个巨大的“魔”字打在门外璨金的结界上,结界受此震荡化为阳光中的齑粉转为虚无,当日那个黑衣的人忽又出现,将魔节点在七苦眉间道:“想通了?”

“不曾”七苦答,他半身魔气萦绕却半身沐于佛光。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那黑衣的人笑着,又渐渐隐没了身形,“现在的你有能力救那只小妖精了,可别让我失望啊!”

结界碎裂后,在七苦面前展现的,是手执火把的僧众,他们将纤小玉驾着,正欲前往寺门外,将那一片木槿花丛烧为灰烬。

当日,拔出妖骨的纤小玉妖力不断流失,七苦无法,只好赶回寺中求助,却不料寺中僧侣平日里说着慈悲为怀,却在见到纤小玉是妖精时全都变了脸色,他们不仅不救,甚至将七苦关于佛殿中以结界困住,声声句句说他已被妖色所迷,忘了修佛的初心而要将纤小玉打回原形。七苦悲痛不过,以佛身转魔,竟强过一寺僧侣。

七苦身形掠起自众人手中抱过纤小玉,而后出手便再不留情,转瞬之间,菩提寺血流成河,骨骸和血肉散如漫天瀑雨,而殿上佛像只一双冷眼看着这一幕。

血色的月悬挂中天,月下是一个低眸垂眼慈悲不过的和尚,他的袈裟满是血污,他的脚踏在层层尸山上,他怀抱着一个女子,目光纯净而透澈,他以魔气抹去了纤小玉的记忆,于是……

纤小玉还是那个纤小玉,七苦却堕落红尘,不复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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