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白绫好不容易把看见杨云深就下意识的龇牙齿的木鱼捆成了一团扔到了床上,小小的妖精估计也是累了,不情不愿的撅着嘴巴化作原形休息去了。而杨云深也是个没点心肺的样子,早把白天的事忘了个干净,此时正拉着龙霁月问东问西,八卦的哟,连田夕听不下去了,她双颊微红,提着裙摆就往庭院里跑。
黄昏时分,那淫淫的霏雨便渐渐地停了,白绫站在庭院中,她的身侧彼岸花夹道而生因为雨水的关系,凋落了一地,白绫踩在上面似乎在想着什么,呆呆的,田夕蹑手蹑脚的走到她的身边时,方见她是在低头看着自己被宫灯拉长的影子。
“小姨,你……死了多久了?”
白绫没有抬头,她低低的问着,只见彼岸花遍布的路上两条人影,一条清清楚楚,另一条却狰狞的可怕,被层层锁铐捆绑着,仿佛是赎罪的模样,周围还不断吸引着一条条的鬼影,甚至可以看出那些饿鬼正在撕扯着她的血肉。
“看出来了啊?我就说嘛,我们家的白绫天赋这么高,又怎么瞒得住呢……”田夕抚着长发,临到尾梢时轻轻地打个旋,她笑着,安慰似得抱了抱白绫,却不防白绫一把把她按在自己怀里,带着温度的水滴一点一点滴在她的肩头,她忽的就难过起来了,“对不起啊,竟让云深和你都这么难过……”
“别抬头,我在哭……”白绫在她耳边说着,她胸腔里的九条链子纠结在一起,竟也像人心般疼了起来,“你终究还是死了啊……”
“我们云中一脉的师承,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大神,每个人都注定是天煞的孤星,生而飘零孤苦无依,我们爱的都要失去,思念的永不可见,想要的都在眼前生生毁去,再强大的道术都无可避免,就像师叔,我,师弟,师傅,我们四个动摇天下的本事都有了,却救不了你……”
“不仅救不了,还要学圣人,安慰自己说逝者已矣,如烛如灯,强留只会造成无数的伤害……小姨,我果然是个没有心的,送你走这件事,竟只有我舍得,竟只有我做得到……”
白绫的紧紧地环抱着田夕,呢呢喃喃,她的胸膛暖暖的却在心窝处透出一种空空的冷,田夕轻轻地抚上那片冰冷,只觉入手竟比那沾染了千万年怨气的黄泉水更刺骨,自指尖传入骨髓,丝丝缕缕缠绕不去。
“小绫,其实你才是对我最好的那个人,我爱云深,即便不能认同他的做法,可是我恨不了他,与其变成个怪物,莫如归于尘土,散于天地来得痛快干净!”
白绫笑了,她拿那宽大的衣袖抹了抹脸,“伤心不过一盏茶!小姨,你不要怕,你要是伤害了对你重要的人,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哈哈”田夕也跟着她笑开了,她一把抓过白绫的手,小跑着穿过花廊,“走啦走啦,天气这么凉,我们去屋里看看你师叔和那个漂亮小伙儿在说什么……”
王府里屋里燃着少许的沉香,轻轻袅袅的烟气缓缓升起却破不了一室的僵局,杨云深的双指点在龙霁月的眉心,后者微阖着眼睑,面容平和,到不似个随时会被人捅穿脑门的人,杨云深似乎从来不曾这般愤怒过,他双指稍移,泻出的剑气贴着龙霁月的脸颊划过,割断他脑后一缕长发一直把里屋的侧墙开了个窟窿。
“龙族的小子,我们云中一脉,每个人命里都有无数的劫,所以师门之情矛盾重重却也坚固无比,若有人敢伤我这个师侄,莫说是我,恐怕到时将会与整个云中城为敌,你……最好思虑清楚!”
“即便白绫最终会断送你妻子的性命吗?”
龙霁月睁开眼,目光落在杨云深的双眼中。
“……即便是那样也是我对不起小绫,将她逼到这般地步,与她有何干系……而我,又如何能够恨她……”
站在门外的白绫与田夕最终没有推门而入,田夕有些担心的看着白绫,“那龙族的小子好像有事瞒你……”
“我知道,”白绫笑笑,“随他瞒吧,只希望他莫要后悔才好。”
“清珣也有事瞒我,我与他交心把盏数年,始终可以看出他并不痛快开心,而今龙霁月也是同样。我想,能够让他们宁可辗转反侧也要放在心里的秘密一定是个很可怕的秘密,恐怕与我还有十成的关系,所以我并不想知道,我还没修成仙身,不想早死。”白绫没有心肺的说着,她拍了拍腰间悬挂着的长剑,“况且,我倒要看看这天道还想如何的为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