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点痕迹?”宁璞玉难以置信的看着竹节:“没有一处遗漏吗?”
“是的,皇子妃。”竹节艰难的点头:“我和冯铖里里外外搜了个遍,根本就没有半点不妥。未免有混合成毒的食材,我也把厨房里每样东西都加在一起煮了一道菜,除了难吃一点,根本没有不妥。只是奴婢很想问一问皇子妃,冯主子身上,就没有半点用过要的痕迹吗?”
宁璞玉摇了摇头:“气色方面并无不妥。至于请脉……她情绪没有平复,这时候我也不想刺激她。不过安胎药和膳食都没有查出什么痕迹来,这一回,暗中操控的人是真的用了心的。”
竹节点了点头:“是啊,这也未免太难查了。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有什么阴谋。”
“冯铖那边你多盯着点,他虽然一般不出岔子,可关系到青柠难免乱了方寸。芽枝已经在盯着宁府祭奠的事情了。还有三日,无论这件事情查不查得出蛛丝马迹,都要小心应对。这个时候,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您放心。”竹节也觉得心口堵得慌,大家都很不舒服似的。
傍晚时分,靳佩瑶倒是来了一趟。
宁璞玉没有胃口,晚膳还摆在桌子上。
“皇子妃成日为府上操劳,不吃东西怎么行?要是生病了,爷可是要心疼的。”靳佩瑶云淡风轻的说着话,言谈之间并没有半点喜悦,更没有丝毫的忧伤。
竹节在旁看的生气,府里除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跟没事人一样,真是气死人了。
宁璞玉表情淡然的看着她:“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难得你竟然没听到一点风声。”
“大事?”靳佩瑶不解:“皇子妃指的是什么事情?妾身只听说小厨房送错了东西去涟漪坞,怕是让青柠吃坏了肚子。这些奴才就是该好好教训教训,成日里只懂得看主人的脸色。您不待见冯氏,他们就敢跟红顶白,连好的饭菜都不送过去。”
就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宁璞玉也不生气。“如果只是吃坏了东西倒好了。府上又没了一个孩子。”
“什么?”靳佩瑶大为震惊的样子,连她自己都骗了。“皇子妃,您说什么?府上怎么会又没了一个孩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谁的孩子?”
“青柠的。她不是吃错了东西,而是滑胎了。”宁璞玉皱着眉头看着她,不解的问:“靳姐姐你是府里的老人了,但凡府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你这双慧眼。怎么这么大事情,你到现在还懵然不知?难道你身边伺候的人也改了性子,学会不嚼舌根了?”
“皇子妃见笑了。”靳佩瑶叹了口气:“妾身去庵堂里求过签,说入了秋容易反口舌。叫妾身多茹苏,多抄经,少理会闲杂之事,才不至于惹祸上身。要不是小厨房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晚膳的食材都没送过来,妾身也不会过来问一问皇子妃是怎么回事。至于身边的奴婢小厮嘛,妾身已经吩咐他们谨言慎行,多做事,少闯祸了。”
“那可真是难为你了。”宁璞玉懒得跟她废话。“小厨房的食材被要逐一查验。所以食材没有及时送过去。醉心楼的厨房自己不存东西吗?”
“很少存鲜菜猪肉什么的。”靳佩瑶皱了皱眉:“妾身不喜欢吃那些,也觉得怪没意思。闲暇的时候都是做做糕点打发晨光。从前爷爱吃我做的糕点,可这一年多两年,越来越少来了。以至于糕点做的还是那么多,却足足够我吃好几顿。所以就没吩咐厨房把菜送过来,需要时才去拿。”
“原来如此。”宁璞玉瞟了竹节一眼:“看看后厨还有什么,挑些好的送去醉心楼。”
“那就谢谢皇子妃了。”靳佩瑶起身,恭谨一笑。“妾身不耽误皇子妃用膳。既然涟漪坞出事,想必爷一定在那里陪着青柠,现在也晚了,我就不过去了。明早再去看望青柠妹妹。”
“好。”宁璞玉点了点头:“你且去吧。”
靳佩瑶走了之后,宁璞玉就更加迷茫了。
她的话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小厨房会给各房的后厨送新鲜的菜、肉。如果蔬菜和肉有什么不妥之处,很容易就被人发觉。可是如果没有不妥,好好的怎么可能说滑胎就滑胎,且起初的症状只是见红,近几天才出血厉害……明显是有个过程的。
冯青柠不是草率的人,要不是觉得自己的身子没有大碍,她也不可能只是忍着,不让人知会一声,请太医来看啊。
越是想,心里就越觉得不安。
这时候冯铖也过来了。
竹节看见他垂头丧气的走进来,急忙上前握住他的右臂:“怎么样,找到那个厨子了吗?是不是他根本就没回老家,还是他已经……”
“说是人没有回家。可去查问的小厮拿着记档册去问的,上面有他入府时的画像。村里有人见过他,两日之前他的确回去过。却偏偏没有回家。他的家人根本就没见过他。凡此种种,猜测是他真的回去过,但还没来得及回家看一眼,就已经被人灭口了。”
冯铖满眼失落:“都怪我,这最后的一点证据都找不出来,我真是对不起青柠,她遭这样的罪,我竟然一点忙都帮不上。”
“你别这么激动,一定有办法的。”竹节想了想:“只要她做过,我们就一定能想办法查出来!”
“是啊。”宁璞玉皱眉,脸色有些清冷:“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当真是让二皇子府焦头烂额。宁家被灭门当时,就传言说是爷的主意。先后,我也听无数人讲起,是爷杀了我爹以及温紫粹。于是我们一直在找证据,证明这件事另有人所为。可到现在,同样也没有一星半点的罪证。就连当初最怀疑的徐飞也已经一命呜呼,谣言和风波还是没有断……就像青柠这次的事情一样。没有头绪,像是身在漩涡之中一样。”
“是。”冯铖和竹节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很害怕这种感觉。
“别急,慢慢来。”宁璞玉等了好久,才等到宁家祭奠的这个机会。“我想三天之后,展示在我们面前的事情,会比现在多更多。也比现在这个局面更加难以应对。这里是一副滑胎的药方,冯铖你去煎好,给青柠服下。化去腹中的胎衣。既然留不住了,那就还是趁早放了这个孩子的好。拖延的时间太长,只会让她承受不住,损伤身子。”
“多谢皇子妃。”不知道为什么冯铖听了皇子妃的话之后,心里竟然真的没有那么急躁了。
“皇子妃,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奴婢想陪冯铖去抓药。”竹节低着头,表情凝重的说。
“好,去吧。”宁璞玉点了点头,看着满桌子的佳肴,是真的没有一点胃口。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把清粥端过来小口小口的喝了下去,味同嚼蜡。
这个时候,她一定不能倒下。
这三日,冷衍几乎就没离开涟漪坞。
朝中告假,只说是要为祭奠的事情尽心,皇上到也没有追问什么。
第四日一早,天还没有量。
二皇子府的奴才便带着祭品前往宁府旧址。那里已经搭建好了祭奠的灵堂。以供前往悼念的宾客驻足,上香。宁家上上下下数百口的灵位,静静的摆放在灵堂之中。
天刚蒙蒙亮,冷衍就陪着宁璞玉一起过来。
冷衍仔细查看了灵堂里的布置,心头一沉:“当日的宁府,虽然算不上金碧辉煌,却也是富庶华丽。没想到一场大火,就毁掉了一切。”
“是啊。”宁璞玉也觉得现在看见的这一片废墟,极其荒凉。从前栽种在院子里的花儿,早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满地的枯草。“物是人非,当真是感触良多,若姐姐还在,必然是要和我一起哭一哭的。”
“璞玉。”茵茹款款的从灵堂走了出来,眉眼间是深深的愁绪。
“茵茹?”宁璞玉看见她的时候特别惊讶。且她是从灵堂里面走出来的。看样子已经来了一会儿。“你怎么在这里?大清早的,你身子好些了吗?”
“我没事。”茵茹冲她轻轻一笑,脸色有些冷。“你不用担心的。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所以很早就醒了。虽然……虽然我不是宁家的女儿,可我到底也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我只是想来尽一尽心,你不会介意吧?”
宁璞玉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你有这份心,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介意。只是怕你辛苦。”
“姐妹之间,理所应当的。何来的辛苦。”茵茹叹了口气:“只是这件事情,到现在都没能查出眉目,也着实叫人难受。”
“会查出来的。”宁璞玉看了看天色:“这会儿还早,咱们过去喝杯茶。等下客到,就不方便说话了。”
其实茵茹感觉到了,宁璞玉是想和她说薛鹏的事。虽然心里很抵触,她还是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爷,我们先过去了。”璞玉对冷衍点了下头。
“好。”冷衍没有多说什么。
来到背人处,宁璞玉看着脸色清冷的茵茹,不由得叹气。“这几日你过得可还好吗?”
“很好。”茵茹勉强的笑了笑:“爹跟娘都对我很好。虽然……虽然我爹秋后就要问斩了。可是,并没有影响到他们心疼我。”
“那就好。”宁璞玉皱了皱眉:“前两日,薛公子来过二皇子府。”
有些事,宁璞玉不想瞒着茵茹。“那个人其实也许不是我们看见的这么简单。现在我们都怀疑他背后有人撑腰,且这个人还很有可能是宫里的人。”
“那个人的事情,我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薛鹏要是喜欢他,我愿意拿了休书就离开薛府。”茵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让自己的心沉下来:“强扭的瓜不甜。鲁家经历了这样的事,我也算是看明白了。”
“说起来,咱们还真是患难姐妹。”宁璞玉望了一眼这片废墟,微微红了眼眶。“宁府没了,鲁府也没了。短短的两三载,这世上很多事情翻云覆雨的变化,叫人不禁唏嘘。”
“是啊。”茵茹笑得很勉强:“我以为恢复了身份,从此就不会再被人瞧不起。可现在倒好,还有什么呢?还剩下什么……反而比从前多了更多的耻笑与唾弃。”
“对不起茵茹。”宁璞玉不想瞒着她:“弹劾鲁鑫,的确是二殿下的主意。”
“没有什么可对不起的。”茵茹凝眸认真的说:“是他咎由自取。他做的那些事,鲁营都告诉我了。鲁营临走之前,叫我不要记恨你,不要记恨二殿下。我想,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皇家,历来争斗不断。漫说是手足之间,就算是亲生父子也有为权势反目成仇的。何况鲁家不过是效忠朝廷的奴才而已,奴才不替主子分忧,反而处处与主子为难,意图谋反。我若是主子,也容不下这样吃里扒外的罪臣。所以,我真的明白。我不怨恨你们。”
尽管她说的很轻松,但是宁璞玉还是不敢确定是不是果真如此。
不过怎么都好,话已经说开了。
“我知道你气过我,也知道我有许多地方,都没有好好替你操心。不过茵茹,血浓于水,到什么时候,你都是我姐姐。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委屈。”宁璞玉握着她的手,认真的而说:“眼下萧肃的事情,你不必担忧。他不会得意很久了。并且,只要薛鹏心里有你,你们一样可以重新开始,只是得你先点头,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再说吧。”茵茹不愿意原谅薛鹏:“璞玉,我肚子里流掉的那个孩子,是我的肉,是我的宝贝。”
“我知道。”宁璞玉也替她难过:“可这是萧肃的奸计。”
“是薛鹏让他得逞的。萧肃是捅刀子的人,薛鹏就是那把要了我孩子命的尖刀。”茵茹看着她,满目的悲伤。“如果是个陌生人捅我一刀,我会怨却不会恨。我现在只要一见到薛鹏,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一幕,真的很恶心。”
她说的这么直接,宁璞玉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你别为我担心了。日子总是一天一天过。”茵茹的话音刚落,灵前便有奴才扬声,说有客到。
“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先过去看看。”宁璞玉拍了拍她的手背。
“好。”茵茹回以温和的微笑:“你去忙就是,不必管我。”
待宁璞玉转身,她的笑容便泯没于唇角,再也找不到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