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荷包2(1 / 1)

我与他说霍菁的事情,他没什么反应。古来帝王多薄情,看样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不记得那个一心要跟他回来的丫头了。

我又问他,“慕渊,你当真不会因为这个嫌弃我?”

其实他心里应当也清楚,他可以用皇权要我臣他服他,恪守规矩,做一个皇后该做的所有。却永远无法要求我像一个普通女子一样爱他。

“延延,你说的这些,我早就知道了。既然明明知道还娶了你,又怎么会嫌弃你。”他将手伸进我的发里,轻轻一顺,道,“若你这情丝里的人不是我,我倒庆幸你一早就除了它。至少,你心里没有我,也同样不会再有别人。”

我那情丝里的人是谁,我早就看过了。

那人,还真是他。

“慕渊,那我若是告诉你,我这情丝里的人其实-----”

“其实什么?”

我忽然想起来,此刻,他枕头下面,有一个荷包。那荷包里藏着的头发的主人,才真正是他心头上的人吧。不然,我当初又怎会一冲动就去找了师傅沈婆,自此断了对他的一切念想。

“没什么。”

我重新在他身边躺好,“慕渊,你知道太岁么?”

“太岁?”

“对啊,太岁。传说中,只在战乱年间才出现,是实实在在的煞星凶兆。可就是这不祥之物,食之,能长生。更有传闻说,若是吃了这太岁,只一口,就能让百病全消,断肢重长。断肢都能重新长出来,这生个情丝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想这太岁多少代帝王求而不得啊,慕渊,你居然不知道。”

“那,延延,你可知这太岁哪里可寻?”

本就是没影儿的事,毕竟那所谓的太岁只听过,谁也没见过。

“这太岁逢战祸才现人间,如今国家政治清明,四海安定,又怎么会有太岁呢。”

慕渊叹了口气,“除了太岁,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略略一想,“应该也不是吧。我听闻,古有乔女,幼子早亡。乔女悲恸,便日日剖心,滴自己心间一滴血在幼子坟前。那坟上,三年长一株,六年开一花,九年结一血果。终有一日,血果落地,幻成一婴童,抱着乔女便唤娘亲。我虽不知这事儿真假,但由此看来,若是有心,这心间血也是有起死回生功效的。”

他喃喃,“心间血么----”

“嗯,心间血。”

我说了许多,有些困了,便翻了个身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上毯子薄,这睡了没一会儿,便觉得身上有些冷。

我揉了揉眼睛,方知并不是什么毯子薄,而是原本躺在身边的慕渊不见了。

抬头看看窗外,这天亮明明还早。

我披衣起身,月光洒在地面上,也不算太暗。

掀了珠帘,忽见外厅寒光一闪。

却是慕渊站在那里,外衣也没穿,赤着上身,手里正拿着一柄匕首。

我快步走到他跟前,只见他面前的桌子上还放着一只玉碗。

“慕渊?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却转过身来,道,“延延,不过是心间的一滴血,我给你。”

原来,我睡前说的乔女救子的事,他当了真。

我夺了他手里的匕首,“慕渊,那只是个传说,是故事,不是真的!”

他却说,“延延,我活了二十余年方知世事多诡奇。何为灵,何为不灵,这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真假呢?”

他又抬手抚着我的发,“若能让你能重新生出情丝,这点伤和疼,也算不得什么。”

我片刻恍惚,还是不敢相信,一个帝王,能为我剖心取血。遂将他面前的玉碗一并收了,干脆问他个清楚好了,“慕渊,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认真回答我。”

他取了件披风,搭在我身上。

“延延,你说。”

“慕渊,这些日子以来,你待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以前姑且不论,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现在,究竟是不是爱我的?”

月色清明,洒进殿来,铺成一地光华。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慕渊,若你回答是,我虽不能回报你同等的感情,只要你不嫌弃,我愿意一生一世,只守你一人。”我又想起了那个他藏在枕下的荷包,还有那一绺被他珍藏的发丝,“你若回答不是,不论你心里的人是谁,你尽管将她接在身边。哪怕要我立刻收拾东西离开给她让位,我也不会有丝毫怨言。慕渊,感情没有理智,也无须算计,贵在坦诚。你也知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伤心。我今夜只要你一句实话。这个问题,我以后也不会再问。”

他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我按进他怀里。

“既然你如此问了,那我告诉你也无妨,或许早就该告诉你。楚延,我爱的人,除了你,再无别人。”

我靠在他怀里,心道他果然没有说实话,那个荷包就日日在他枕下,那个人应该也还在他心里。他这爱字,说得还真是容易。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低头往地上一看,眉宇一蹙,“怎么又不穿鞋?”

随即将我抱起来,回了里间。

他在我身侧躺下,轻声道,“楚延,你别忘了你刚才说的话,一生一世,只守朕一人。”

帝王心思,向来难猜。

听了他这话,我也只得应下,“好。”

我这回答,他似乎很满意,将我圈紧了些,周身都是暖意。

清早一觉醒来,我发现他已经下床了。此刻就站在我面前,面色却是许久未见的冰冷,昨夜,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的温柔缱绻已经全都不见。

我有些奇怪,一边扯了自己的衣裳穿着,一边问他,“慕渊,你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楚延,我问你,这是什么。”

“什么?”

我坐起身来,低头系好里衣的襟扣,再抬头看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不禁惊得手心发凉。只见他手里拿着的那个瓶子,正是我从坊间医馆里买来的凉药。

糟了,他一定是知道了。

“楚延,回答我。”

我也知瞒他不住,老实回答,“这是,凉药。”

他闻言,一个用力,那瓶子立即在他手里碎裂开来。还未吃完的药丸和碎瓷一下散在地上。

他向前一探身,伸手捏住我的下颌,“楚延,你就这么不想要我的孩子,还是说,你当真是个铁石心肠,无情无义,是块本就捂不热的石头?!”

他恨不得将我下巴也如那个瓶子一样,生生捏碎才好。

我打开他,捂着自己的下巴,“慕渊,我无情无义,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吗!”

“楚延,朕恨不得将心肺都掏给你了,你就是这样对朕的!”

“慕渊,我昨夜问过你了。我说,我只要你一句实话,可你昨夜说的,是实话吗?!”

我将身边他的枕头掀了,一把揪出那个荷包,递在他面前,“慕渊,这是什么!你夜夜躺在我身边,口口声声说爱我,那你对得起这个被你藏在枕下心里的人吗!”

我将那荷包打开,将那缕发丝拿出来。

“看这发丝,主人的年纪该比你小上许多才是。慕渊,我还真没看出来呢,你喜欢的这丫头,恐怕比霍菁还要小吧。让你接她进来你不同意。你究竟在怕什么,怕我蛇蝎心肠会害了她吗?!”

他一把将我手里的荷包连同那一绺发丝抢走,紧紧握在手里。

呵,他还真是宝贝得紧。

“慕渊,我真不知道,你昨夜那个爱字,是怎么对着我说出口的。就算已经身为帝王又如何,你还不是一样虚伪!”

没想到,这话彻底激怒了他,他竟一把抽了悬在床边上的佩剑。

剑尖一转,直指我喉间。

“呵,慕渊,你终于装不下去,要动手了,是吗?其实何必呢,我昨夜说的话,全部是实话。你大可不必费如此周折,早就像今日一样,一剑捅了我就好了啊!”

也不知他是心虚,还是被我气得,握着剑的手有些发抖。

“楚延,你果真无情无义。吃人心肺,眼睛都不眨一下。先前,是我太天真了。总想着好好对你,你终会明白的。”

那剑尖终是更近一分,抵在了我脖子上。

他终于,要杀我了吗?那预言的死期,不仅没有推后,反而提前了?

他那剑是何等锋利,我只觉得,有血顺着皮肤流下来。

他手中的剑却不再上前。

“慕渊,你要杀我,就痛快点!别磨磨唧唧的!”

他却蓦地收了剑锋,一个转身,那剑被他钉在了兰因宫的门上,铮铮直响。

他转身走的时候,手里还牢牢握着那个荷包。

我不顾脖子上流的血,在他身后提醒他,“慕渊,你荷包里的发丝里,藏着一根情丝。你大可以扔到水里,看看你视若珍宝的人心里,究竟有没有你!”

我记得他曾经说过,求而不得,当为最累。

看他今日对那发丝主人这念念不忘的样子,我猜,那女子心里的人,未必就是他。

否则,他又怎会气急败坏地夺了那个荷包就想要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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