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悉漫回到王宫把这次和八部落首领见面的情况做了汇报。
汤立悉听了对妹妹说道:“看来内附大唐已经是人心所向,无论女王同不同意都势在必行,否则一旦八部自行和大唐建立联系,我们手中就没有什么筹码作为与大唐谈判的资本了。你和唐使去谈,首先要保证内附以后,东女国依旧由我们自己治理;其次,大唐需要承诺一旦吐蕃人对我们发动战争,必须出兵帮我们抗击吐蕃;第三,让大唐助我废掉女王,让我成为东女国真正的国王。”
乞悉漫说道:“王兄再想想,千万不要有遗漏,一旦条件谈妥想再变就难了。”
“时间不等人啊!我其实很想加上大唐对我们的百姓放弃征税、征兵的条件,但是自古称臣纳贡是藩属国的义务,大唐很难答应此项条件啊!再说,拖延太久,对咱们是最不利的。”汤立悉无奈地继续说道:“不过,以我对中土的了解,中原人对藩属国一向宽容,再怎么也不会像吐蕃人那样压榨我们。”
…….
当崔佐时认真地听完乞悉漫带来的三个条件以后,严肃而认真地说道:“你们的条件我明白了,很合理,我大唐可以接受。”
乞悉漫听了十分高兴,马上说道:“那就敢问贵使,我们何时可以正式签约?”
崔佐时面有惭色地说道:“我们大唐历来规定‘人臣无外交’,虽然双方已经谈妥了条件,但是还是要得到大唐天子的诏书才能正式签约。另外,我还有一个额外的条件需要跟你说一下。”
乞悉漫以为要节外生枝,警惕地问道:“贵使有什么条件可以说,但是我们能不能答应我可不敢保证!”
“软筋散的解药,我想这个条件对于你们来说应该不难答应吧?”崔佐时说道。
“软筋散解药?你要它干什么?”乞悉漫不解地问道。
“实不相瞒,我们大唐有一位曾经立下救国之功的老臣,被吐蕃人下了软筋散,我们希望贵国能帮我们提供一份解药。”
“这个解药我们确实有,但是都在女王内宫里放着,并有专人看守,不是那么容易就拿到手的。我看这样吧,反正这软筋散也不是致命的毒药,除了让你们的功臣多在病床上躺一段时间,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后果。我答应你,我保证咱们签约之后,亲手交给你解药。”
崔佐时知道乞悉漫是用软筋散解药当作诱饵,催促自己赶紧回去向朝廷请诏书,此时绝对不会把解药轻易交给自己,所以也没有再坚持。
…….
回到松州的崔佐时把这次出访的经过详细地和薛涛叙述了一遍。
薛涛听后说道:“如大人所言,东女国对吐蕃连年的欺压严重不满,奈何自身国力孱弱,如果没有大唐作为后盾,他们是无力与吐蕃对抗的。此时我们主动示好,无疑对汤立悉是个莫大的鼓舞,关键是他们的女王制度,如果冒然答应汤立悉这个条件,一旦引起东女国的内乱,恐怕招抚他们以后,利用他们对付吐蕃的效果就会打折扣。容我想想,你先下去沐浴休息,我要马上写信,你明天就回成都面见韦大人。”
……..
成都节度使府。
韦皋听了崔佐时的汇报,又看了薛涛的信,然后对崔佐时说道:“此事要绝对保密,切记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你先下去吧,我要和先生商议商议。”
“我这里还有一封信,是绿云让我带给李老先生的,既然大人马上去见先生,就请大人转交给先生吧。”说着,崔佐时从怀中掏出了信,递给韦皋。
韦皋接过信,怕和薛涛的信混淆了,就揣到袖子里,手里拿着薛涛的信就向后面李泌的卧房走去。进了李泌的房间,韦皋赶紧把情况跟李泌述说了一遍,然后又把薛涛的信拿给老先生观看。
李泌看完薛涛的信,对韦皋说:“大人准备怎么向陛下报告?”
“当然是让驿卒快马进京到进奏院(进奏院相当于现在的驻京办),由进奏院报中书省政事堂转呈给陛下。只是这薛涛信中建议的授官、免税之事,一旦提起,估计陛下会猜忌我意欲收买人心、图谋不轨,所以我觉得目前不能向陛下建议。”
“老夫认为不妥!”
韦皋听了很不解,问道:“有何不妥?请先生明言。”
“大人请想想,这可是一个重大的外交事件,如果通过进奏院转呈中书省,宰相卢杞万一先把这件事转到礼部去参酌,陛下尚未知此事,已经有了泄密的可能,一旦泄密,朝臣如果有人故意以可能会破坏唐土关系作为借口加以反对,进而引起争议,恐怕此事就要夭折了。”李泌看着韦皋说道。
“哎呀!幸亏先生提醒,否则我倒忘了卢杞这个奸相了呢!依先生之意,此事该如何能直接传达到陛下面前呢?”
“你把奏折写好,直接让进奏院先送到鲁郡公颜真卿手里。颜鲁公不仅位高权重,有权单独进宫面圣,而且颜鲁公为国公正忠直,一旦陛下有所犹豫也能犯颜直谏,身为四朝元老,陛下对他的意见还是很尊重的。”
“如此,还要麻烦先生给颜鲁公写封书信,言明此事对以后招抚南诏的重大意义,望他务必促成此事。”
“老夫也确实需要给颜鲁公写这封信,不仅言明其中利害关系,还要让他建议陛下对东女国的国王和部落首领额外授官,并且免除他们的赋税。”
韦皋一听,拍掌赞道:“先生高明,此举由颜鲁公建议,不是我这个外臣提出,也自然不会引来陛下猜忌,这些完全超出东女国的条件,必使其国内自上而下全部受益,一定能使他们内附以后铁心的归顺大唐。”
“不是老夫高明,是薛姑娘高明,老夫只不过顺着薛姑娘的思路想到该如何更好的完成计划,这个功劳你还是记到她的头上吧!”李泌笑着说道。
“光顾得说公事了,这次绿云还让崔佐时给先生捎回了一封信差点忘记了。”说着,韦皋从袖子里掏出绿云的信交给了李泌,然后告辞离开。
李泌拆开信,内容很简单:“经查证,罗令则家所在村落二十年前被吐蕃人侵占并屠村,无一幸免。”
…….
韦皋把奏折和李泌写给颜真卿的信交给崔佐时,特意嘱咐道:“事关重大,万万不可出一点意外情况。此次进京,我已经和节度府从事张绰说好了,你和张绰先往南行,假意去嘉州再次勘察佛像工程,然后半路你们再分开,你悄悄北返去京城。”
“大人此举…..?”崔佐时不解的问。
“成都城内不知道有多少吐蕃的眼线,派你去松州很难保证消息没有泄露,你刚从松州回来就去京城,恐怕会引起别人的猜疑,这么做也是预防万一。”
“大人放心,下官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
第二天一早,崔佐时和张绰刚出节度府,迎面就碰上了节度副使刘辟。
“二位如此行色匆匆,去哪里呀?”
“启禀大人,韦大人命我们去嘉州凌云山勘察开凿佛像的任务,而且要我们仔细勘验所需工匠人数、工期以及所需的各项费用。”崔佐时回答道:“其实小人认为就是多此一举,本来大人您已经勘查过了,可是韦大人觉得造价过高,所以命我俩再去勘察一次。况且我刚替韦大人从松州巡边回来,连一天假都不准歇,这是要把我累死呀。”
刘辟听了暗想:“看来这韦大人对这个佛像是很上心呀。”但是他嘴上却说道:“你们懂什么?朝廷没有这笔费用,大人要自己筹措资金,当然要仔细核算了,赶紧启程吧,到了那里要多用心。”
刘辟说完就继续往里走,心中暗想:看来等不了吐蕃人的钱帛了,好在自己前些年追随张延赏也捞了不少钱,这次就当替韦皋做贡献,给自己买个官吧。
……..
“大人,继续开凿大佛的费用可有着落了?”
“哎!别提了,本官算来算去,自己的当官多年的积蓄不过二十几万贯而已,远远不够呀。”韦皋叹息着说道。
“下官回家和夫人说了大人的善举,她也是信佛之人,被大人的善举所感动,极力劝我也要出一份力,下官粗算了一下,连祖上留下的,再加上下官这些年为官积攒的,大概能助大人二十万贯。”
韦皋一听刘辟要主动出资,马上就猜到刘辟是觊觎节度使的位置,回想自己刚到西川接手上任之时就有人举报刘辟贪污受贿,看来这个刘辟这些年跟着张延赏确实也没少贪墨,正好借修凿佛像之事让他吐出一部分赃款。可是韦皋嘴上却说道:“这可使不得,你攒下这些家资也不容易,本官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大人您这就不对了,做善事怎么能算破费呢?这是积德行善啊!出这些钱说为我大唐祈福,下官有些惭愧,但说是为了川中百姓略尽绵薄之力,下官即便倾家荡产也感觉面上荣光,这毕竟是善举嘛!”
“难得刘大人如此开明,那本官就替蜀川百姓谢谢了。等大佛完工,我一定向陛下表明刘大人的功劳。”
“那下官就先行谢过大人提拔了。”刘辟施了一礼,又说道:“下官还要替薛姑娘求个情,毕竟边城条件艰苦,惩戒一下还是把她接回来吧。最近南来北往经过成都的各级官员,私下都惦记着薛姑娘呢!”
韦皋点点头说:“最近她又给我作了十首诗,称之为《十离诗》,我看诗中确有悔意,再冷落她一阵吧,省的她回来就‘好了伤疤忘了痛’!”
“哦?薛姑娘不愧是才女,连认错道歉都用写诗来表达吗?”
韦皋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说道:“不信你看看。”说完,从桌上拿起几张红色的薛涛笺递给刘辟。
刘辟接过来念到:
《珠离掌》
皎洁圆明内外通,清光似照水晶宫。
只缘一点玷相秽,不得终宵在掌中。
《鹦鹉离笼》
陇西独自一孤身,飞去飞来上锦茵。
都缘出语无方便,不得笼中再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