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回见异牟寻下定了决心,就说到:“臣也认为不可错过这个机会。既然王上决心已定,此事就交给臣去办理,一旦被吐蕃人发现了,就由臣来承担这个责任。”
异牟寻听了郑回如此说,眼圈马上就红了,说道:“本王知道郑大人的苦心,请郑大人放心,无论有多困难,本王也绝不会再忍受吐蕃人对南诏的盘剥了。”
......
松州。
薛涛终于等来了再次化装成商人的尹仇宽。
“怎么样,大人的朋友们喝了小女子的茶,可品出了清香怡人的味道?”
“那是自然,否则那些茶不会这么快就喝完了。在下的朋友品了以后,觉得这种茶在南诏一定销路不错,很想做这种茶的生意,特意委托在下来松州,看看能不能找到上家,好好商谈一下合作事宜。”
“当然可以,小女子留在松州就是为了促成双方做成这笔生意的。”
......
在松州副将段忠义的护送之下,薛涛坐着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回到了成都,马车径直走进了节度府内宅。
韦皋秘密接见了尹仇宽。李泌此时已经服完了软筋散的解药,正处在缓慢的体力恢复期,这次也随韦皋一起参加了密谈。
韦皋首先介绍了大唐的宗旨:首先,当年阁逻凤反唐是被逼无奈的自保,大唐因听信奸臣的谗言作出了错误的决策,草率出兵以至局势恶化并兵败,感谢南诏收殓大唐将士遗骸;第二,大唐希望能和南诏和解,双方恢复旧盟,帮助南诏驱离吐蕃,恢复日东王异牟寻南诏王号;第三,无论吐蕃侵犯任何一方,双方组成联军共同抵抗吐蕃。
尹仇宽听了韦皋所言,知道大唐诚意十足,所以直接表示接受大唐的条件,愿意恢复旧谊,同时也坦诚的向韦皋介绍了南诏目前受吐蕃监控的困难。
韦皋听了点点头,说道:“尹大人说的,本官已经明白。但是现在既然南诏愿意和大唐恢复旧谊,早晚都将着手解决这些困难。本官无意逼南诏马上行动,但是不知道南诏何时才能克服这些困难。”
尹仇宽听了韦皋的问话,一时语塞,因为他也不知道南诏将于何时用何种方法才能解决这些难题,不禁敷衍说道:“本官从南诏出发时,日东王对此事没有交代,所以本官无法回答。”
一直坐在边上旁听的李泌看谈判陷入僵局,马上说道:“尹大人既然没得到指令,无法回答也属正常。老夫倒是有一个小小的建议,二位大人听听是否可行。”
韦皋和尹仇宽不约而同地说道:“先生请讲。”
“现在南诏境内吐蕃人名义上控制了险要关隘,实则只是一两个吐蕃高级军官指挥着南诏将士而已,破解的方法就是在中下级将士中安插进忠于南诏的军人,逐步控制军队,架空吐蕃军官的权利。南诏朝廷中与日东王离心离德的大臣,还可以用明升暗降的办法削权或调离。当南诏内外都是日东王自己人之时,摆脱吐蕃人的控制自然就是水到渠成。南诏在此期间遇到困难,如果南诏需要帮助,大唐可以暗中提供人员和财帛支援。”
尹仇宽听了不住地点头,说道:“先生之言果然稳妥。”
可是韦皋却说道:“先生的建议当然是稳妥,但是时间恐怕拖得太久,本官如何向朝廷交待?”
李泌笑着说道:“这一点老夫也想到了,在南诏不具备驱离吐蕃人的条件之前,双方可先签一个临时约定,如果吐蕃此时进犯任何一方,另一方都尽量暗中帮助,实在不行的话,至少保证不能助纣为虐。”
韦皋听了大喜,说道:“先生说的真乃金玉良言,不仅能给南诏充裕的时间准备,还让本官能向陛下有所交待,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主意。”说到这,他转头问尹仇宽:“尹大人觉得如此安排可好?”
尹仇宽感激地说道:“大人和先生处处顾及南诏,可见大唐对与南诏重新盟好诚意十足,本官怎能不同意呢?”
......
韦皋让崔佐时假扮成商人,又派段忠义带几个人假扮成随从暗中保护,随尹仇宽一起去了南诏。安排好这些,他心情舒畅地回到内宅,看到绿云正搀扶着李泌散步,说道:“先生服药以后,身体可大有好转了。”
李泌摇了摇头说道:“大人不是也听说了吗,这个解药虽然有效,但是药效缓慢,想完全恢复体力,还需要一个月左右时间啊!再加上老夫年岁的原因,较常人恢复时间可能还要长一些。”
韦皋却笑着说道:“那不是正好,如此一来,先生就可以在蜀中多盘桓一段时间,一边修养恢复体力,一边帮本官多参酌一下军政大事吗?”
“接下来也没什么事情了,韦大人只要依计划按部就班的实行就可以了。也可以抽空到嘉州去看看凌云山大佛的凿刻进度,不能把刘辟大人发到那里就不管了。”说到这,李泌示意绿云扶着自己回房,然后继续说道:“韦大人请随我到内室一叙。”
进了房间,李泌让绿云关上门到门外去等候。
韦皋一看李泌如此神秘,不禁问道:“先生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议?”
李泌取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小包裹,轻轻地打开,拿出了一块玉卦,然后开始和他密谈起来。
......
把将来接头的细节都交代完以后,李泌继续说道:“给韦大人的这块玉卦是坎卦,后面刻的星辰是北斗七星中的最后一颗瑶光,属于破军星君,希望韦大人日后在蜀川能为我大唐建功立业。”说到这,李泌把玉卦交给韦皋,看着韦皋郑重地收好玉卦,继续说道:“事关大唐中兴,千万切记等着天辰星主动联络你,确认无误后才能交出。”
“请先生放心,韦皋绝对不会辜负先生信任!”
李泌继续说道:“老夫在西川耽搁日久,只要身体允许,就会马上回长安。”
“先生如此着急是有什么事情吗?”
“自从汾阳王离世,河北藩镇出奇的安静,这不太正常。早就听说成德节度使李宝臣身体不好,他一定会将节帅一职传给他的儿子李惟岳。当初李宝臣曾经因为改姓一事,已经让登基不久的陛下难堪,而此时再私下父子相传,陛下很难容忍,一旦草率处理,就可能会引发震动。老夫担心天下又起纷争,所以才想着尽快去长安。”
韦皋一听,立刻就想到了李宝臣的改姓事件,因为此事在当年确实让刚刚登基的德宗陛下很难堪。原来,这李宝臣原名叫张忠志,是安禄山手下大将,并被安禄山收为义子。在安史之乱中,张忠志助纣为虐,帮助安禄山镇守恒州(今河北正定)、赵州(今河北赵县)、深州(今河北深州)、定州(今河北定州)、易州(今河北易县)等五州。后来史思明被杀后,张忠志看到叛军大势已去,加上又不愿臣侍史朝义,就举五州之地投降了**统帅仆固怀恩,并帮助朝廷反攻莫州(今河北任丘)。在张忠志投降朝廷并受到重用的示范效应下,叛军迅速土崩瓦解,叛将田承嗣、李怀仙、薛嵩见势不妙也纷纷倒戈投降。平定叛乱后,仆固怀恩为扩张自己的势力,在他的保荐之下,任命这些安史旧将原地任职,张忠志与田承嗣、李怀仙、薛嵩四人统辖河北各郡。不久,代宗封张忠志为检校礼部尚书、成德节度使、陇西郡公,赐名李宝臣并赐铁券。李宝臣占据恒州、定州、易州、赵州、深州、冀州(今河北冀州)六州之地,拥有步卒五万,战马五千,后来又强占了沧州、德州(今山东陵县,后来被淄青强占)、棣州(今山东滨州西北,后来被淄青强占),在河朔诸镇中势力强大。自此,李宝臣开始轻慢朝廷,藐视皇帝。德宗登基不久,李宝臣就给新皇帝来了个下马威,上奏要求改回张姓。当时朝臣就议论纷纷,因为先帝钦赐的国姓,岂可随意改动。但是,当时德宗皇位未稳,为了稳定根基,德宗下旨允许他改为张姓。他见德宗软弱可欺,就越发骄横,时隔不久,已经改名的张宝臣再次上奏,声言念及先帝恩德,觉得自己改为张姓是对先帝的大不敬,希望再次改回李姓。通过第二封改名奏疏,所有人都从中看出了李宝臣藐视皇权的骄纵之心,纷纷上奏要求讨伐成德。但是当时朝廷府库空虚,兵力疲惫,德宗投鼠忌器,就以河北刚刚平定不久,不宜再动刀兵为由,把这件事情给压了下来。但是,所有人都能猜测出德宗的愤怒。
所以今天李泌提到成德李宝臣,韦皋也知道德宗必然对他耿耿于怀,一旦成德李宝臣想父子相袭的安排自己的儿子执掌成德节帅之位,恐怕德宗很难允许。
“如此说来,还真是一件隐患,如今河北四镇从表面上看互相争夺地盘闹得不可开交,一旦朝廷决定对成德用兵,很可能使四镇暂时平息内斗,共同合力抗拒朝廷。”韦皋担心地说道。
李泌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可能,是一定!朝廷之所以对河北四镇姑息纵容,根本原因就是怕他们同气连枝。这四镇近些年一直招兵买马,扩充武备,一旦四镇联兵,足矣和朝廷抗衡。以朝廷目前的实力,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
“难道就任由河北藩镇如此跋扈不驯吗?”
“只有看准时机,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采用分化瓦解、各个击破的方法,才能削平河北藩镇,但是这么做需要时间和机缘。目前朝中在陛下面前说话有份量的大臣中,除了颜真卿还敢犯颜纳谏外,其他人要么是官微言轻,要么是阿谀奉承之辈。老夫就怕陛下冲冠一怒,不顾后果的轻起刀兵,一旦战事不顺甚至失败,其它藩镇就会群起效仿,那大唐就真的没有机会中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