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被渴望知晓顾昳口中他哥哥秘密冲昏的头脑还是残存一些理智的。
比如俞菲可没有忘了他们现在所处的渔场里剧组下榻的酒店有多远的距离，比如男主演和顾昳的这个赌约内容是有多么智障，说出这个赌约的人也好，不过大脑就答应的人也罢，可能都暂时挥着手臂和自己的智商说再见了。
大概是察觉到俞菲眼底的毫不掩饰流露出踌躇神色，顾昳撇着眉毛一点点挪动脚步往前，由于他是蹲着的姿势，再加上澄澈无辜的眼神以及无害的笑容，让俞菲的那种这是谁家走失的金毛犬的念头更加强烈。
她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调侃苏炀是金毛修炼成精了，眼前可出现了个比苏炀还有既视感的人，说起来她之前几次和顾昳合作的时候怎么完全就没有发现呢。
俞菲实在是受不了顾昳这副装可怜的模样，要不是看在顾昱的面子上，她肯定会直接走人。
“如果你没有注意到的话。”她掏出手机，将屏幕转过举在顾昱眼前，“现在刚刚到中午而已，我们一直要在这里待到晚上。”
“那就晚上。”没等顾昳做出任何回答，一直在旁边看戏的男主演忽然插话，兴致勃勃又幸灾乐祸，“时间问题而已嘛。”
俞菲没有忍住，狠狠地瞪了几下唯恐天下不乱的男主演，不知道他到底安得是什么心思，这不是硬生生地把顾昳往火坑里推么，而顾昳这个没有智商的傻小子竟然全盘答应下来。
应该是俞菲的眼神过于凌厉，弄得男主演有些不自在起来，摸着鼻子转开视线不再和俞菲对望。他的内心看着几乎没有波澜的湖面默默流泪——真的不是我要打赌的，明明是哪个输家主动给他自己挖坑。
也许是顾昳不久前的嚎叫太过凄厉，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没有一条鱼想要咬钩的意思，俞菲十分郁闷又憋气地看着比湖面还要平静的没有分毫波动的钓竿，不敢相信这是会发生在在几乎塞满人公养殖的鱼类的渔场里事情。
不把这口锅甩给顾昳根本对不起自己因为长时间坐在小马扎上而感到酸痛的腰部，更不要说以顾昳为中心，辐射到周围三四人都没有钓上任何鱼的事实，怎么想都和顾昳脱不了干系。
回头……
回头一定要让顾昱好好教育一下他家宝贝弟弟。
俞菲忿忿地想道。
三个小时后，在男主演和顾昳的难缠洗脑攻势下，被折磨到濒临爆发临界点的俞菲无奈地答应了顾昳的请求。
然而现在，她看着面前仅仅相隔数米，互相依偎的男女——事实证明，自己就不应该松口。
“额……”
顾昳露出个很难看很僵硬的笑容，有些尴尬地退后几步将半个身子躲在俞菲后面。
天知道俞菲多想把顾昳从自己身后揪出来扔到莫澜和她丈夫前面，然后她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就说不要实施和男主演这个无聊的赌约，顾昳那小子偏偏不听，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而且为什么还把她给卷进来了啊！！！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双方陷入十分无措的沉默中。
“那个……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没想到……哈哈……哈哈……”
向来走高冷路线的俞菲不得不放低姿态朝莫澜赔笑，然后扯着顾昱往后移动，最后在莫澜丈夫十分耐人寻味的表情中逃之夭夭。
俞菲敢打赌，她活了二十几年里从来没有过与此相同的尴尬经历。哦不，打赌，想到打赌这词她就克制不住地火冒三丈，假设不是顾昳那小子没脑子，他们也不用这般出糗。
——在莫澜姐和她丈夫亲亲蜜蜜地走在走廊里时，她和顾昳像是两个打算闯空门的小偷，鬼鬼祟祟地站在莫澜姐的房间门前，顾昳抬手皱眉犹犹豫豫的，一副受气包小媳妇的模样。
真是见鬼了，不就是敲门说句对不起然后跑掉吗，这笨蛋小子刚才的如虹气势呢。
没有愿赌服输的勇气就不要应承下来啊，尤其是在半个小时前都笑得那么开心，好像敲门这个举动能升华他现在的人生似的。
走出一段距离，俞菲几次确认莫澜姐和她丈夫没有跟来，确认他们二人确实已经消失在视野范围内，才有心情扭头看着一路沉默不语的顾昳，他的表情很不自然，嘴角扯起的弧度与其说是笑容，倒不如说是生动地反映了他此时糟糕的心情。
其实按理来讲，没什么需要安慰他的地方，莫澜姐和那位俞菲现在都记不清姓甚名谁的先生是名真言顺的夫妻，是具有法律效力保护的关系，顾昳作为一个从来没见过“天日”的前男友，当下没有任何可以跳出来指责的权利。
当然，躲在某个墙角默默哭泣还是可以的。
不过这小子偏偏不按常理出牌，哭泣过后还非要在已成定局的定局中掺和一脚。
坦白来讲，俞菲现在已经越来越琢磨不透顾昳的心思，比方说在一开始这小子明明说只是要个答案而已，结果拖拉到现在不仅所谓的问题没有问出口，连基本的理智都要在和莫澜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接触中消磨殆尽。
想来不愿多事的俞菲稍微产生了点抵触反感的情绪，这不禁令近来对顾昳可以称得上是奇迹般好脾气的她也愈发不耐烦起来。
“你觉得这样很幽默吗？”
俞菲丝毫没有掩饰语气中的责备之意，她从来没见过哪个人会混球到这种地步，毕竟在木已成舟的局面下，顾昳的许多举动，许多不加思索便做出的举动都落在不少有心人眼里。
甚至某种角度来说，不对，是很多角度来说，已经开始影响到莫澜姐的正常生活了，简直就是胡搅蛮缠。
俞菲从来没有像是现在有那么强烈的想法，希望顾昳这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能去某个角落里找找是不是有时光机的存在，不用回到什么和莫澜姐分手或者和莫澜姐认识之前，就回到莫澜姐举行婚礼的那天就足够。
做什么？
抢婚吧，哪怕莫澜姐不答应甩顾昳一巴掌都好，至少不会让这小子失心疯到现在。
同一时间，B市。
顾氏大厦。
坐在宽大办公桌前的男人眯着眼看向手机屏幕，棱角分明的侧脸弧线在阴影下显得有些冷冽。
——叶黎发来的照片很模糊，不是因为拍摄器材，而是因为照片中的人在急匆匆走动的缘故。
顾昱盯着照片仔细端详几秒，他最开始并没有认出里面的人是谁，可在联想到叶黎会给他拍摄照片的动机时，大概估摸到了这只露出模模糊糊背影的一男一女的身份。
低声叹了口气，顾昱右手握拳抵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操作手机调出通讯录，找到叶黎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既然这小子有时间有闲心给自己发照片，想必是可以接电话的。
果不其然，在嘟嘟声仅仅响了不到三秒后，叶黎懒散的声音便从话筒里传来，“怎么？”
“没想到你还有狗仔的兼职工作。”
“彻底落实顾总交代的任务，以免哪天顾总不高兴动关系把我调到偏远的小山村。”
顾昱随手拿起办工作上放的钢笔在手中把玩，听到叶黎似真似假的调侃后略一蹙眉，“看起来你的心情不错？”
作为回答的是叶黎不置可否的轻笑，“陆致远和俞苘的父亲眼下都在病房里，有没有兴趣加入？”
陆致远还没有离开？
这有些出乎顾昱的意料，他本以为陆致远也会适当地躲着俞苘父母，毕竟当年……当年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算了，顾昱按住自己跳个不停的太阳穴，“叶大医生，这可真不像是你会说出的话。”
“不，我的意思是希望你把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路珩，他从医院离开后应该是去了你那里吧。”
“嗯……”顾昱下意识的应了一声，转而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路珩离开的时候你也看到了？”
叶黎将刚刚不小心碰倒的空纸杯从地下拾起，用力捏成扁平的形状，“具体地说，是我和路珩一起目睹了陆致远和俞苘的……互动，然后那小子转身就跑了。”
顾昱轻轻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之前被他随意丢放在桌角的牛皮纸袋，沉吟半晌，“这样啊……”
“而且路珩是拽着我去给俞苘做每日检查的，不过……”
已经被压扁的纸杯被抛出个优美的抛物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废纸篓的中心最深处。
不需要叶黎继续描述下去，顾昱凭借着这个“不过”和路珩的状态足够勾勒出大致情景，估计那个把大多真是情感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小子被刺激得再度回忆起了几年前的画面。
“对了，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说。”
“你那位宝贝女朋友应该是知道了俞苘住院的消息，近期你最好不要出现在医院这边。”
“俞菲？”
“嗯，在他们父母路过我身旁的时候，我听到了这个名字，说是希望她在这几天回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