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俞菲在钓鱼场里干坐了整天非常疲惫，整个人由内向外散发着浓重的疲惫感，可碍于自己对顾昳的过度责任感，哪怕对这小子的许多行为都颇为质疑，她还是不能把备受打击的顾昳一人丢在走廊里自生自灭。
但是。
——刚才不如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被强行拖拽到小酒馆里吃宵夜的俞菲如是想到。
你作为男演员不用那么保持身材，可我不行啊……
俞菲看着不断上桌，顾昳像是最后的晚餐拼命点的餐食，内心中忍不住默默流泪。
顾昳将其中一杯生啤推到俞菲面前，“没记错的话明天你我都没有早戏。”
俞菲“嗯”了一声，但还是把生啤推回给顾昳，“我不喝酒。”
而且你家老哥也相当不喜欢我在他不在场时候喝酒。
当然，后一句俞菲没有说出来。
顾昳招手叫来服务生，替俞菲点了杯果汁，“其实也没什么想和俞菲姐聊的，不过在剧组里也没有其他人能说这些了。”
俞菲点头谢过以神速端上果汁的服务生，“说什么？说你余情未尽对前女友虎视眈眈？哦，还是已经结婚了前女友。”
“嘛，虽然措辞很不雅致，但大致内容还是正确的……”
出乎俞菲意料，顾昳这小子竟然不要脸的承认了她所有颇带讽刺的揶揄。
结果弄得俞菲稍微不自在起来，毕竟若是真有个相当清醒的人不撞南墙不回头，作为旁观者的你除了放他去撞，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不过对于顾昳来说……
俞菲决定为了接下来还有一个多月的拍摄生活的安稳使用其他方法，比如……
“你哥哥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些表现说不定会萌生让你退出娱乐圈的念头。”
“怎么会，我们向来是不插手对方私生活的。”
俞菲狐疑地打量了顾昳几眼，心说怎么感觉你插手你老哥的私生活十分严重，要不然怎么会和自己的交情越来越深。
“顾昳，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直接把你丢进渔场里喂鱼。”
反正明天还要去“平静自己”，不如就把这个计划付诸行动吧，顺便把那个近来过于聒噪的男主演也一脚踹下去。
顾昳不以为然地拿起啤酒喝了一大口，露出深深的酒窝，“换成我老哥的话，他可舍不得把我丢去喂鱼。”
俞菲挑眉，“但我不是你哥哥。”
“所以我才会和你分享这些事情，俞菲姐，你清楚的，我不可能所有的都告诉老哥，毕竟我爸妈某种程度上也给他压力。”
“这样的话，你更应该……”
“应该？我现在到底能怎么办呢。”
顾昳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想和莫澜说说话，想问问她是不是甘心离开我的，想知道她那时和我有没有同样的心情。”
俞菲沉默半晌，“其实……莫澜姐的所有回答到目前为止，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无论是否是自愿离开你，无论当时的心境怎样，现在还追究下去完全没有意义，只会在本来快要愈合的伤口再添一笔罢了。
很明显，莫澜姐放下了和顾昳那段有泪有笑有甜蜜有心酸的曾经，而顾昳还将自己困在原地，一点都不想朝未来前进。
“有意义与否对眼下的我并不重要……怎么说呢，我更偏向于把这看成和过去告别的一种方式。”
“显然你是在添麻烦而不是在和过去告别。”
俞菲的声音中隐隐沾染上几分怒气，再也忍耐不下去顾昳过于孩子气的性格，不禁对他低声斥责道。
她紧紧捏着玻璃杯，手掌中的汗覆盖在稍微带点雾气的杯子表面，有种涩涩的触感。
“我又没有真正骚扰到莫澜和……和那个人。”
“是吗？”
俞菲似笑非笑地瞪着还在强撑的顾昳。
顾昳略微有点心虚地缩了缩身子，“那你是不知道那个人在我和莫澜交往时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岁数比我大又怎么了？谁规定的岁数大已经就会成熟？阅历多代表和莫澜般配吗？”
虽然俞菲没法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但她真的十分想坦白告诉顾昳，人家确实比你看起来要成熟可靠的多。
“如果，我是说如果。”顾昳舔舔粘上啤酒泡沫的唇，“如果你和我老哥也有……也有像是我这样的一天，你会坦然地面对他吗？”
真是个小孩子。
俞菲在心里暗暗说道。
抬眸盯着眼中尽是认真的顾昳，俞菲摇摇头，“分手之后应该老死不相往来，再也不见。”
顾昳拖长语调“哦”了一声，十分没有形象地打了个酒嗝，然后稍微红着脸嘿嘿干笑像个大叔般看向俞菲，“老死不相往来啊……”
俞菲随意夹了一粒花生米丢入口中，“做不到是不是？”
“做不到。”
顾昳撇下眉毛，拧出八字的形状，看得俞菲有点忍俊不禁——他和顾昱五官并没有多么相似，可在某些细微的表情上总是有中既视感。
尤其是在俞菲和顾昱分别在两座城市，只能靠电话和信息来沟通的时候，顾昳在她的眼中就和顾昱愈发的神似起来，以至于在片场拍摄过程中，她有时会盯着顾昳的身影发呆。
男主演在之前，很久之前，没有猜清楚莫澜和顾昳关系的时候打趣过她，说你是不是其实暗恋顾昳来着。
那时他们也没有很熟，当然，现在也不算是多么相熟的交情。俞菲当时一点都没有掩饰自己的反感，她对待陌生人，嗯，没有太多交情的合作伙伴向来都是这种态度，回答男主演，“你是不是管得太宽？”
相当嫌弃厌烦的语气，弄得本来还笑眯眯的男主演一愣，然后尴尬地挠挠脸颊移开视线，低头看着摊开在膝盖上的剧本不说话。
气氛很是令人不舒服，不过对俞菲来讲，她已经习惯于这种不舒服了。
某种程度上，待人冷漠疏离是在这个圈子内用来保护自己的手段。
后来和男主演算是混熟一点时他还很委屈地和俞菲提起过那时的对话，半开玩笑的说当时真的很想找打手揍俞菲一顿。
听到这话后俞菲毫不留情地丢给男主演一个白眼，说你一个大男人竟然想找人揍我，单纯因为我懒得搭理你，有点太小心眼了吧。
旁边的顾昳也在这个时候插话，摇着食指反驳俞菲，“是因为俞菲姐的态度太差了嘛，我可是深有体会。”
有体会个鬼啊。
俞菲忍不住一记眼刀飞过去。
其他人暂且不提，她自问对顾昳确实是从始至终都不错，最开始有接触的时候因为苏炀也在剧组里，所以俞菲对他的态度自然软化不少。随着时间推移，随着自己和顾昱的关系加深，她就更没有理由去盐顾昳。
这小子是从哪里深有体会的。
大概是俞菲的眼刀过于有效果，对面的顾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装死地趴在桌子上堆积成小山装的零食里装死。
男主演似乎是怕自己再度被打击，或者说是担心自己这个文明向上的有为青年再次萌生出什么违法的念头，也转身在零食里面扒拉，像是故意般的将声音弄得很大，塑料纸袋摩擦的声响在不算吵闹的休息区域响起。
稍微有点刺耳，听得俞菲眉心微微蹙起。
刚想出言阻止男主演动作的时候，一直埋头在零食堆里的顾昳忽然抬头，龇牙咧嘴地指着男主演，“多大了，幼稚不幼稚。”
边说边揉着和噪音有过亲密接触的耳朵。
男主演没搭理他，径自拿了膨化食品，在顾昳还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直接丢在他脑袋上。
砰。
没有反应过来的顾昳差点被男主演砸得从椅子上跌落。
俞菲冷眼看着二十出了好多头的两个可以称之为“男人”的“男孩子”打打闹闹，突然就有些感慨。
和顾昳合作过三次，非常密集的三次，除去有苏阳参与的那部电影外，和剧组中主演们相熟起来的直接原因都是顾昳，基本上可以把顾昳当成与外界沟通的桥梁，也正是因为有顾昳的存在，使得她最近在两部电影的剧组里待得都很舒心。
几乎没有工作人员在背后议论她的性格。
她其实挺羡慕顾昳这种性格的，虽然可能心底藏着许多心事，但总是能将自己最乐天派的一面表现出来，起码让和他在一起相处的人感觉舒服自在。不像是自己，无论是高兴还伤心都没有过大的表面情绪波动，和她在一起的人……
一定很有压力吧。
不知道顾昱是不是偶尔也会这样想。
俞菲蓦地很惆怅起来。
放在以前她是绝对不会担心这些抓不住虚无缥缈的东西的，可现在毕竟不是以前。
“俞菲姐？”
似乎是见她愣神太久，已经习惯于她发呆的顾昳忍不住在面前挥了挥手，“我在和你诉苦诶。”
俞菲被吓得一激灵，反应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无意识间将果汁的吸管咬扁，越过手中果汁，看到的顾昳略带委屈的皱眉。
“抱歉抱歉，我们说到哪里了？”
顾昳扫了眼可怜的习惯，几乎冲出口的荤段子犹豫再三还是被吞回去，算了，下次老哥在场的时候再打趣他们好了。
如此想着，他挠挠下巴，“说到老死不相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