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汉王居然溜掉了,这也好意思叫兄弟一场。萧翛捏着初文交给她的竹纹香囊,一脸疲惫。
说好的吊唁,没说连发丧都要跟去啊?原本以为上个香便完事了,就因为送葬的人显少,硬生生被指派和师傅、初文一起为大瘫子出丧,算是扩充下送葬队。而汉王自个儿,先打道回府了!
来到明朝,真是什么事都干啊。萧翛头一回披麻戴孝,穿的跟孙子辈一样,默默跟着送葬的队伍,徒步!若是在现代,起码包个旅游大巴,亲朋好友一同乘坐出殡。可在明朝,实打实的用脚走,走出城门、走去郊外、走入墓山。勉强庆幸的事,这一路不堵车,一路哭喊着,路人纷纷让道,也因此毫无停歇。
刚开始,萧翛还被感同身受地掉过几滴眼泪,可是走着走着就累了,别说哭了,连喘气都成问题。也幸好有初文和师傅一同,在搀扶和鼓励下终于走完这一路,也算是感恩大瘫子从前的照顾之情。
汉王贵为王子,为平民百姓送葬出殡是不合乎礼法,不过这么不打招呼就给安排个几公里徒步,也太没人性了。早知道这样,大清早不该只喝白粥的。回来的路上,萧翛都是由苛护卫一路抱回来的。惹得林宅的下人们一阵鄙视,这么俊俏的公子,身子真是不济。同情初文又要伺候一个病秧子,好是辛苦。
送葬队伍里有一个人,到是很让萧翛在意,他不是别人,就是林大瘫子的大哥,刀疤男在关键的时候还是上线了。她以为刀疤男真的就出家了,不管俗世。看来还是挺心疼这个弟弟,为弟弟送上最后一程,听说是出丧前摔火盆的时候才出现的。
刀疤男是至亲,所以在队伍的最前边。萧翛本想途中空闲的时候去搭讪攀谈一番,谁料想这一路走来,她没掉队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萧翛气喘吁吁的坐在别人家的坟堆边,望着刀疤男按着丧葬的礼仪在那边祭奠、行礼、盖土,全神专注没一句话。特别想上前一问究竟,这明净大师和混天珠到底在哪里?又觉得在别人丧葬大事上问这些有些不妥,便犹豫了片刻。
萧翛还是不想错过这次与刀疤男碰面的机会,毕竟以后再想碰面,谁也吃不准是什么时候。才鼓劲起身,就头昏眼花的晕了过去,得亏柯护卫伸手快接住了自己,就此抱回了汉王府。
萧翛又一次的不省人事,也又一次惊动了王府,大夫郎中纷至沓来,开了药方给了点糖水,便呼呼大睡起来。此时我们的睡美男萧翛,最是需要睡眠和汤药来满血复活。不要两个时辰之后,萧翛醒了,是被自己饿醒的。
念之听闻萧翛醒了,便过来取她的摄魄戒。果然是她们家的传世之宝,丝毫不敢怠慢。萧翛脱下戒指还给了她,便自顾自啃起了糕点。念之接过戒指,看了一眼,正准备放入木盒中,却惊讶于戒指上宝石的色泽发生了些许变化。上午还是水蓝色的宝石,此时却显然发绿,便又默不作声的将它收好。
念之来到萧翛身旁为她卸妆。这洛家独门易容妆还只能用洛家的焕颜水来卸,旁个清水不是不能洗,只是太费功夫。“萧姑娘今日的易装用得可还方便?”念之卸下萧翛的特制发簪问。
萧翛竖着大拇指,不忘又塞了一个团子入口中,“不错,挺好用的。根本没人认得我。”
“那……萧姑娘今日易容是去的哪儿?办的何事?可方便说?”念之理了理萧翛的头发,想到戒指的色变还是忍不住想问出些什么来。
“灵儿和汉王没说吗?”萧翛疲惫地豪无戒心。
“没有,只是接到殿下口谕要为姑娘改换个男装。”念之换到萧翛面前坐下,从她的大木箱里取出个白玉瓶,准备给萧翛卸妆,“我只是好奇,是办了什么事让姑娘这般劳累。”
“也没什么,去参加了一个故人的丧礼。太过伤感罢了。”萧翛并不好意思说自己体力不支。
“那故人对姑娘来说一定很重要吧,才这般伤心。”念之眼底划过什么,用蘸了白玉瓶水的丝绢给萧翛一点一点擦拭,“可是对着故人发过心愿?”
发心愿?望着恣逸轩时到是立过誓,自己一定不要忘了穿越而来所遭受的磨难,一定不要自己放弃希望,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尽办法重返现代。
“算是吧。”萧翛若有所思地回答。
“故人离别,定是心有感触。愿姑娘的心愿早日达成。”念之心中明了,果然像家族传闻说的一样,早在今早萧姑娘能看出宝石会星云斗转,便预感到戒指的有缘人出现了。
念之帮萧翛洗整完毕便提着她的宝贝大箱子离开了。萧翛这才想起在竹园初文递给自己从寻文那儿转手的香囊,这个被嫌弃的小作品。
“别难过,别难过,他不喜欢你,我喜欢你。”萧翛抚着她的小宝贝香囊,一阵安慰。感觉囊中藏了什么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张纸条,写着:灵谷,鉴远。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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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林宅偏厅。
“殿下,想要如何处置萧姑娘?”刀疤男恭敬地问着紫衣人。
紫衣王爷抿了一口茶,思虑片刻。
那夜从紫禁城刚一回府便被通报,林思寮殁了,萧姑娘也不见了。全府上下四处搜寻,甚至都在太平湖上打捞了起来。本来府里丢失个丫头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何况还不算王府的人,不过一个外人。直到灵儿递上来的书信和簿子,让自己产生了极大的兴致。其实书信没写什么,无非是礼貌地对自己过往照顾的一番感激和愧疚,末了还安排了这位消失的小娘子的去向。
虽然思寮并没有同她完婚,但是就此就送去寺庙过完下半生,也未免太残忍了。这没头脑没心眼的小丫头,也是善良无碍,大好的年华就在寺院里呆着,有些可惜了。再看簿子上写的,终于能些许明了思寮为何如此用意。
原本还莫名,既有书信,为何还要附一本簿子,而且还是写得如此荒诞不经。簿子里对小丫头的发现、外貌、装扮、所携物件和至此的经历做了一一详述,也对她的由来进行了猜测,甚至还对她的归去做了虚妄的推测。简直比以往看过的任何一本怪谈鬼说来的娓娓符实。
未来?未曾到来的地方,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个说词。想及初见时自己亲手拽下的头发,那举止礼仪,以及方才在轿厢中看到的那双手,都和簿子里记载的无二。这丫头从未来而来,听起来实在荒谬,可是思寮病入残喘,理应不会做如此无稽之事。
簿子的撰写方式是日记式的,从思寮知晓小丫头那日开始每日记录。不但描述详尽,还载入了不少古书和奇人的记载文献,当然也少不了思寮贤弟自己的心思。字里行间都透着用心两字,通篇读下来,感觉思寮对这小丫头很是上心,超出一般的关照。若不是思寮命薄,说不定两人还真能成双对。
看出思寮有这般用心,也是自己为何着急等着这小丫头醒来的缘由,为的是想给思寮送上最后一程,算是还了他的一番心意吧,顺便看看有无可能碰见神算。若是连神算都说这丫头非当今之人,那自己就真的信一回。
灵儿先前倒是带着她见过神算,并没问及这小丫头的出处,却透露了另一个匪夷所思的预言。论相貌身型,这小丫头不及身边应儿半分;论机敏聪慧,不及灵儿三分;论才情学艺,更不及思寮亡妻一分。就这样一个举止分寸欠妥的丫头,有何能耐成为红颜祸水,还搅乱半壁江山。本王不信。
“听灵儿说,你曾预言她有惑世诬民之害。”紫衣王爷放下茶碗,望着刀疤男。
“谈及不上,惑世诬民?大了。但确实有迷魂夺魄之能。”刀疤男回。
“何以见得?”紫衣人还是不信。
“难道殿下没发觉,萧姑娘周边的人都不经意地向着她说话,恐怕连未曾与她见过面的韦王妃也替她说过好话吧。”刀疤男提醒。
紫衣王爷恍然。这么说来倒是如此,思寮极为照顾她不说。小丫头失踪时,灵儿、苛护卫都万分着急。入府大病时,灵儿和王妃都为她的失踪寻得不少合乎情理的解释。其实并不觉得她对思寮会有多大的情谊,何至于扯上殉情之说。
“是不至于惑世诬民、动乱江山的能耐。”紫衣人感慨了下。
“那要看她在谁的身边了。”刀疤男恭敬答。
刀疤男语气平静,倒是听到了紫衣王爷的心里:“那,神算看出本王会如何处置她?”
刀疤男抬眼望了眼紫衣王爷暗藏深意的眼睛,恭敬地作揖:“末学先代舍弟谢过殿下恩德。”
“毕竟亡者最大,本王定会按照书信里写得去办。不过之后她何去何从就不是思寮和神算能安排和计算的了。”紫衣王爷颇有深意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