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慈看着这个名字,翎歌,是很好听也很好记的名字。
“翎歌,翎歌。”晏慈重复低喃着这个名字,“你们认识是吗?”
宫玖回过头,看了眼晏慈,又迅速别开眼,点了点头。
晏慈见他这般,只当他是因为见了翎歌,才如此反常,想了想,觉得从他口中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故而回过身继续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翎歌,你是江辰宇的人吗?”她言语间极为温柔,毫无责备之意,照理来说,一个陌生的女子,突然未经允许地进到自己的船上,一般人都会有些不满。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晏慈觉得自己生不起气来。
她身上,似乎就是有这样的力量,让人见到她,便充满了疑惑,好奇,倾慕,却唯独没有恼怒。
翎歌听到江辰宇三个字时,显然神色发生了变化,她的眼神波动,像是这床下的粼粼波光,碎星般闪烁着。
晏慈说不清那眼睛里的是什么,好像是喜悦,又好像是痛苦,又好像是所有感情交织在了一起,复杂地混合了。
晏慈以为她会说些什么,或许解释,或许表明身份。
但是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点了点头。
“她不能说话。”
晏慈一愣,看向方才说出这话的鬼柒,又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翎歌。
原来她方才过来用茶水写名字,是因为不能说话吗?
翎歌面对她询问的眼神,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又点了点头,眼神中的伤感似乎又多了几分。
“翎歌,是四哥的人。我认得她。”一直没有说话的江辰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道。
晏慈看向他,等着他下一句话出口。
江辰暮见晏慈第一次这般好奇一个人,也觉得有些诧异,但是他能说的不多,翎歌和江辰宇之间的事情,他不好随便插手,也不便说太多。
“四哥不能见她。”江辰暮看着翎歌,有些无奈却强硬地回答道。
这是晏慈第一次听到他说“不”,并且是带有命令式的语气的,这让他看上去少了几分平日的稚气感。
翎歌的眼神渐渐暗了下去,她做了一个晏慈看不懂的手势,然后对着晏慈施了个礼,又转过身,从怀里拿出一块绣了字的帕子,递给宫玖。
随后,她回头又看了眼晏慈和江辰暮,便趁着此时画舫靠近了岸边,四下又无许多人注意到的时候,几个起落,上到了岸边,转身渐渐离开。
晏慈想要喊住她,却不知道该以什么理由挽留她。
“阿慈?你怎么了。”江辰暮见晏慈一刹那间神情的低落,不解道。
晏慈摇摇头,微微调整了一下情绪,方抬头对他露出一个无事发生的微笑。
的确,她今日见到翎歌后的举动,有些出格了,这完全不符合她平日里的性子。
她不是一个爱管闲事,或者会过多为他人遭遇感慨的人。
但是从见到翎歌的第一眼,她就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痛感。
一种,久违的,熟悉的,即将失去某种东西的预感。
事实上,翎歌于她不过一面之缘,她怎样都与晏慈无甚大关系,这种感觉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但是事后晏慈想了许久后,方才明白,她在她身上看到了往日在琪尔格身上看到的东西。
同当年的琪尔格,在离开她之前,最后的,无声地呐喊与呼救。
当然,这是后话,此刻坐在画舫上的晏慈,只当做这是自己一时的情绪异常,也仅仅把这次意外的相遇,当做了一种偶然的缘分。
翎歌离开后没多久,晏慈也没了什么游湖的兴致,又行了一段,便让船夫在一旁靠了岸。
上了岸后,江辰暮见晏慈情绪依旧不高,便不愿乘马车回府,而是选择陪着她走在这陵川城的大街小巷中,看着这四下烟火人情。
晏慈原还担心安全的问题,先前在京城那次遇刺,多少让她有些忧虑,不过这回有着宫玖和鬼柒在身边跟着,犹豫了几番,还是应允了江辰暮的提议。
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一处巷口,忽然便闻到了一阵酒香。
晏慈一时被勾起了酒瘾,竟有些挪不开步子了,但碍于身边还有江辰暮在,又不好表明自己的想法。
意外地是,江辰暮倒是先她一步走进了那巷子。这正合了晏慈的意,故晏慈也就之装作无意地跟着他一同走了进去。
“不知道是谁家的酒,酒香竟然飘了这么远。”走了几步后,鬼柒突然开口感慨道。
晏慈这才又想起了当初刚见到鬼柒时,他还抢了自己一壶酒。
“应当是陵川城最有名的酒铺九安。按现在这个时间,以及这酒香中的桂花香推测,这应当是他们家的桂花酿。”一直沉默寡言的宫玖不知怎么,突然开口解释道,这倒是让晏慈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竟然还能闻出这酒香中哪几缕淡淡的桂花香,看来对酒也是有几分熟悉的。
鬼柒恍然道:“便是那有名的酿酒师父庄林樾开的九安酒铺吗?没想到我们这随便走走,竟然走到这来了。”
江辰暮故作不知,只对着晏慈笑道:“阿慈,他们说的那么厉害,我们去瞧瞧如何?”
晏慈自然是求之不得,一行人便加快了脚步向那巷子深处走去。
不一会,几人便看到了这酒香的出处。
九安酒铺看上去不大,门前的招牌上写着两个漂亮的楷书“九安”,铺子里没什么人,就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靠在前边柜台上,穿着一身灰蓝色的长褂子,手里拿着一把蒲扇不时摇着,闭着眼睛打着瞌睡,他身边还放了一坛开了封的酒坛和一个酒碗,走近了还能闻到那股子浓郁的酒香。
看这模样,这应当就是这酒铺的主人,庄林樾了。
几人走了进去,在一张桌子旁坐下。
鬼柒则走到那柜台前,轻轻敲了敲柜台,招呼道:“掌柜的,来客人了。”
那人一个激灵便清醒了过来,眯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人,再穿过他看向旁边坐下的晏慈几人,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几位怎么招呼啊?”他缓缓地打完了那个哈欠,方又懒散地问道,一副似醒非醒的模样。
“久闻陵川有一名酒师,其所酿之酒皆可传香百里,想来便是您了吧,庄先生。”宫玖站了起来,对他敬了一礼。
那人闻言,眼神一时清明起来,对着宫玖大笑道:“什么久闻不闻的,不就是个酿酒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