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转过头来,眼神落在了江辰暮身上,只一会便移开了眼,又对着宫玖道:“几位想要什么酒?”
“你这里,有什么酒?”
晏慈环顾了一圈,这铺子里四处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子,她细细闻着,倒是有不少熟悉的味道。
庄林樾看向晏慈,摸了摸下巴道:“你想要什么,我这里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酒,没有我不会酿的酒。”
晏慈闻言惊异,这人口气倒是大得很,若不是江辰暮在边上,她到还真想试一试这人话中真假。
不过本着少生事端的想法,晏慈只是随口说了几种酒。
那人听着她报上的酒名,摇摇头道:“姑娘这是小瞧在下?”
晏慈失笑,方才她说了几种,虽算不上什么难寻的酒,无非是如女儿红,杏花村一类,但事实上,正是这样最简单的酒种,若能酿出最为纯正的味道,方更显酿酒人的酿酒功力。
“先生误会了,只是我平日最常喝的便是这两样,故而说的女儿红同杏花村,并无轻视之意。”晏慈解释道。
庄林樾闻言也不作多言,只转身从后面的柜子上提了两个小酒坛,走过来,放在晏慈桌前。
放下酒坛后,他瞥了一眼一旁的江辰暮一眼,眼中划过一丝戏谑之意。
江辰暮瞧见这上来的酒,再看到庄林樾的眼神,便知道了他的意思。
他心下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晏慈会不会猜到。
鬼柒见他把酒坛子拿了过来,上前拔开了其中一个酒坛的塞子,就这桌上几口酒碗,就依次倒起酒来,顺带着也给江辰暮倒了一碗。
方才这酒坛子一开,晏慈便知这是女儿红了,仅闻这味道,的确是上品,看来这人的名声不假。
端起碗喝了一口,她不禁想要赞叹一声“好酒。”
不过这话她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去来,却有人替她说了。
“好酒,果然名不虚传!”说话的自然是一旁站着的鬼柒。
他倒是豪迈得很,就那么站着,连干了两碗,第三碗下倒时,还是宫玖一脸冷色地拦住了他,冲着江辰暮和晏慈那点了点下巴,鬼柒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任务在身,不可这么肆无忌惮地在外面喝酒,尴尬地笑笑放下了酒。
江辰暮则是趁着晏慈不注意,端着喝了一些,还是熟悉的味道,他不禁微微扬了扬嘴角。
喝下这一碗女儿红,晏慈更是迫不及待想要尝尝另一坛杏花村了。
宫玖大概是唯一一个浅尝辄止的人,他阻了鬼柒还想倒酒的动作,其间瞧见晏慈期待的眼神,不自觉便代替鬼柒开了另一坛酒。
宫玖倒酒就不似鬼柒那般豪放,一倒便是一满碗,他瞧着眼前皆已经空了的酒碗,心里略感慨了一下晏慈的酒量,一边拿起酒坛,往空了的酒碗里倒了浅浅一碗的酒。
鬼柒摇了摇头,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手上动作倒是不慢。还没等到宫玖说不的手势,便先一步把酒倒进了嘴里。
晏慈却是有些微微愣住,方才宫玖打开酒坛时,她第一反应却不是方才那般赞叹。
她只觉得熟悉。
她有些迟疑地拿起碗,微微侧过头看了眼江辰暮。
而他也正巧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冲她温柔地笑了,而后歪着头,看着她手中的酒,就像是在暗示她什么,催促着她喝下这碗酒。
她一时有一种被蛊惑的感觉,不知不觉酒便入了口。
一入口,那酒的醇香从舌尖开始蔓延,一点点弥漫整个口腔。
她仿佛知晓了答案一般。
是了,这已经是自己第二次,为者熟悉的味道感到诧异了。
虽说都是杏花村,但是真正能酿出这么纯正的又如此醇厚的,想来,这世间应当不多。
而她,却在三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候,从不同的人那里,喝到了同一味道的杏花村。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说,这冥冥之中,串联着什么东西。
晏慈想起当初江辰宇同她喝酒时,说起过这杏花村的来历。
当时他说,那是他的胞弟自己酿的酒。晏慈抬头看了眼前面这五十来岁的庄林樾,显然说的不是他。
她再看向江辰暮,他已不再看向她,而是摆弄着眼前那只盛着酒的碗,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无辜又天真的模样。
“庄先生,这酒真是你自己酿的吗?”晏慈犹豫了一会,方问道。
庄林樾脸色微变,一时看上去冷了不少。
晏慈自知自己方才那般问法,的确是失礼了,显然是在质疑他,因而便向开口致歉。
哪知,晏慈还未开口,那庄林樾立马变了一张脸,方才还是冷若冰霜的脸下一秒却是笑开了道:“姑娘莫不是以前喝过我的酒?不错了,这其实是我一个不算徒弟的徒儿酿的,好多年前酿的,一直就这么放在我这,我闲里无聊时候就拿出来喝一些。”
晏慈松了一口气,这人性格还真是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如何有人受得住做他的徒儿。
不过,算不上徒弟的徒儿,晏慈想着,便想到了身边的江辰暮。
莫非,说的便是他?
但是,身在皇城的江辰暮,是如何向这在陵川城的庄林樾学得酿酒呢?
再者,他一介皇子,为什么要学酿酒?
不对,也不能这么说,晏慈想起那满屋子的木玩,一时觉得或许他就是学着打发时间。况且,那应该是许多年前的事情,说不准,江辰暮那会不在京城,或者,庄林樾也完全有可能去了京城。
不过,如若真的如此,这二人今日见了,为何却是一点表现也无?
是刻意地陌生吗?
晏慈放下碗,对着庄林樾道:“原来如此,多谢庄先生慷慨同我们分享了爱徒所酿的酒。果真是名师出高徒,徒儿酿的酒已是如此上乘,想来庄先生的酒更是上上品了。”
“谬赞了。”庄林樾摆摆手,“算不上徒弟,不过他的酿酒功夫早不在我之下了,不必恭维我。”
他如此大气地承认自己不及徒儿的酿酒水平,这倒是晏慈没想到的,心里不禁对他的这份豁达又多了几分敬佩。
“并非恭维,先生胸襟非常人所及。”如此想,晏慈便如此答道,“另外,不知今日这两坛酒先生可否割爱卖与我,除外,我还想请先生再推荐我一些先生所酿的酒。”
他笑道:“小姑娘倒还挺会说话的,没什么割不割爱的,喜欢就送你了,算作我的见面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