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凌熙调整了一下有些脆弱的心情，打起精神来准备继续跟这位宁亲王过招。
她余光扫过正认真挑选玉饰的顾珣瑾，然后目光转回了面前的几件玉质首饰。
伙计十分恭敬地介绍着这几件首饰的工艺来历，口干舌燥地讲完以后，顾珣瑾淡淡地开口说道：“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伙计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告了退，慕凌熙察觉到顾珣瑾像是有话要说，于是便朝着乐竹未兰挥了挥手，“你们先去结账吧。”
铃铛作响的佩环声逐渐远去，整个二楼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与外男独处一室，你倒是不怕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顾珣瑾轻笑了一声，缓缓说道。
慕凌熙头也不抬地反驳道：“王爷会担心与未出阁女子共处一室碍了名声么？”
顾珣瑾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地说道，“我可是男子……”
“建功于朝堂之上，所以不怕这种恶语中伤，自然也不必理会，”慕凌熙接过他的话，“那我为什么要怕呢，反正我也不靠闺阁名声立足于世。”
“嗯，”顾珣瑾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原是我想差了，熙姑娘自然与旁人是不同的。”
“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安身立命的本钱更足一些罢了。”慕凌熙不甚在意地说着，“王爷把人都遣走可不是为了说这些吧？”
“自然，”顾珣瑾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划过玉饰，开口道，“今日早朝时我被急召入宫，你猜发生了什么？”
“王爷连谜面都没给我，就想让我猜出谜底？这也太强人所难了。”慕凌熙略带讥讽地说道。
顾珣瑾自然听出了她语气中小小的不满，他没有生气，反而有些雀跃，从前她总是一板一眼地跟他说话，像那些迂腐年迈的老臣似的，说话跟上折子一般全是陈词滥调祖宗家法，一点少女情怀都没有，而现在她还没变成那个老古板，他也有的是时间慢慢渗入她的生活。
“我以为这谜面就是熙姑娘出的呢，”他音调略有上扬，显示出了自己此刻有些愉悦的心情，“父皇早朝时发了好大的火，说是后日东城的大集取消，勒令户部吏部工部还有金吾卫，严查举办大集的区域，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可能造成大规模伤亡的东西。三部都指派了皇子负责，你也知道我身子弱，父皇体贴让我在户部挂了个闲职，这也就很不幸地造成了此次监管户部的重担落在了我身上，珣瑾怕累，所以特来请教熙姑娘，这能造成大规模伤亡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火药，还是毒药？”
“这事王爷不是应该问户部尚书么？为何要来问我呢？”
“密折是熙姑娘借国师之手递的，上面写的什么熙姑娘应该再清楚不过了。”顾珣瑾清清冷冷的声音在慕凌熙耳边划过，有些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尖，原本有些轻浮的动作让顾珣瑾做出来，不显轻佻，倒平添了一股恣意风流。
可慕凌熙没沉迷在男色里，这个好皮囊里装了个真正的皇室嫡子，由不得她轻视。
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下，抬眼回望着顾珣瑾的探究，“我瞧着王爷不像是怕累之人，不如，自己去查？”她说完后倏然一笑，丹唇含朱，灿若花开，一双丹凤眼，蕴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凌厉风情，整个人的气韵瞬间改变，身上掩也掩不住的光华就这么干脆地绽放在顾珣瑾眼前。
“熙姑娘帮我这个忙，珣瑾自然有谢礼相赠。”他倒也没再逼近，直起身来眼眸含笑静静地望着她，嘴里慢慢说着诱惑人心的话语。
“什么谢礼呢？王爷也知道，凌熙自小被宠坏了，可不是随便什么东西就能打发的。”尽管慕凌熙一直在努力，但她的声音里还是抹不去那浅浅的娇媚，大约是随了她母亲吧。所以这话一出口，她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可语气里淡淡的撒娇意味却勾得顾珣瑾心痒痒，天知道这可比“陛下尊圣人教诲，广开科举之道，实为我大汉之兴”这种赞美好听多了。
“章府嫡幼子的一条腿怎么样，你可喜欢？”
“王爷真是大手笔，”慕凌熙轻笑着赞叹了一句，“可凌熙有一事不解，为何王爷偏偏要和我做这生意？”
顾珣瑾有些慵懒地倚着一旁的紫檀木柜台，略带苍白的病容显出几分妖娆，“熙姑娘国色天香，而珣瑾又是个容易为美色所迷的人，像这种既能给父皇交了差，又能博美人一笑的事情，何乐不为呢？况且旁人，也做不起这个买卖。”
“周幽王为搏褒姒一笑，倾了一个周朝，王爷可要小心着些。”慕凌熙眼里含着调笑，轻快地说道。
“珣瑾是做不出烽火戏诸侯这种事的，但倘若那人是熙姑娘，珣瑾也愿意效仿幽王，把整个大汉，献到你面前。”
莫名的，慕凌熙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认真，而他的眼里也带上了一抹幽暗的深沉，仿佛他说的是真心话一般。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冷静自持，男色害人……
慕凌熙翻来覆去地在心里念叨着，她面前这一位可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病美男，他是大汉朝最正统的嫡皇子，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元后死了十多年，他不但拖着病体活到现在，还暗中拥有了不可小觑的势力，对这种人来说，情爱是多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装作害羞的样子微低了低头，“王爷说笑了，褒姒这种绝世妖姬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不过既然王爷诚心，凌熙自当投桃报李，那会出事的地方在……”
“嘘，”顾珣瑾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上，“隔墙有耳，熙姑娘还是小点声。”说罢他手撑柜台，略俯下身子，缓缓靠近慕凌熙。
慕凌熙看着凑过来的清贵男子，心下气结，方才已经说了那么多，要是隔墙有耳的话，他俩早就玩完了，现在装模作样给谁看呢。气归气，她不免又觉得顾珣瑾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样子有些好笑，所以她也没矫情，凑到他耳边，悄悄地说了三个字——安定桥。
少女的馨香徐徐绕绕地缠遍顾珣瑾的全身，耳畔是她吐气如兰的话语，温热的气息顺着耳朵，掠过脖颈，一直飘到了他心底，不过须臾，那暖意便骤然离开，顾珣瑾心有不舍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安慰自己道今日进展已经是很不错了。
来日方长，总归能留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