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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找到了一口锈剑。
书圣的锈剑。
他伸出了他的左手,俯身去捡拾那口锈剑。
既然要死,他也要死在书圣的剑下,或许这样,死亡对他而言,也算是有一些慰藉。
而就在他将要拾起那口锈剑之时,突听一人冷声喝道:“就凭你也配动书圣的剑?!”
紧接着,一蓬银光乌芒自林间暴射而出。
那胖汉子将要触到锈剑的惨白手掌骤然收回,身形向后倒掠而出,将那银芒尽数闪过,喝道:“谁?!”
密林之间,古树参天。
一道身着红衣的倩影自一株合围巨树后款款走出,她的体态是那么轻盈,像是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她的柳眉微蹙,大大的眼睛闪烁着寒光,容貌虽非绝美,但却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这神秘女子看似弱不禁风,但清眸顾盼之间,却是隐然有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威势,让人不由得心生渺小之意。
她一边缓缓走出,一边道:“他既然说了要你死,那你死便好了,为何还要玷污书圣的锈剑呢?”
“我……我……”
神秘的红衣女子截口喝道:“你?你什么你!
“你多活一刻,便多污染这片山谷一分。”
话声中,她柳眉微皱,瞬即水红色的长袖如流云般飞掠出去,间中藏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长袖击在他身上之时,那柄匕首,悄然洞穿了他的心口。
接着,她走到书小舒的尸身旁,明眸凝注着他那深刻脸庞,泥泞中,一片柳叶不知何时贴在了他的颊畔,柳叶的青碧更衬着他面色的惨白。
红衣女子明眸一闪,目光落在了书圣的手上,他的手死死的攥着,看起来有些鼓凸凸的,掌心间的东西似是因大力而变了形。
她的纤手轻轻一触,旋即书圣的手便是软绵绵的摊开。
那是一枚刻有‘隐’字的金令,但此刻已是变了形状。
‘隐’字倒印在他的掌心,而刺目的鲜血慢慢的从掌纹间流过……
一个以血流成的‘隐’字。
书圣,如此而陨,实在是让人痛心。
她站起身来,走进木屋,将书圣的妻子抱出来,使两人比肩平躺,接着用其水红色的长袖将两人包裹在一起,背着他们离开了这片山谷。
这片山谷既然已经被隐脉之人所知晓,若是将他们安葬在这里,显然是不安全的。
只能另寻一处不为外人所打扰的僻静之地了。
这是她唯一可以做的。
……
圣洲浩土上,凡是有些见闻的人,不会不知晓登云楼,也没有任何人不对它叹服。
虽然它只是一个买卖消息的地方。
和登云楼做起生意来很简单,他们所售出的消息从不还价,反之,卖消息的人所定的价格,登云楼也绝不会短对方纤毫。
登云楼的楼主,名为方圆,他有着一双很亮的笑眼,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
然而此刻的他却是满面愁容的站在密室中的一方水晶轮盘之前,那水晶轮盘悬滞在半空中,周遭被五彩的灵气所附着笼罩,轮盘之上,刻画着些诡奇的图案和花纹,竟是说不出的玄奥。
方圆沉默了许久,缓缓道:“看来,今夜是要有贵客到访了。”
语声一顿,又道:“准备一下。”
“是。”密室之外,一个小童闻声回应道。
登云楼楼高九层,是以也称为九层天楼,每一层都是极为浩瀚,阁间数不胜数,然而在最高层,却只有一间阁楼,名为,玄机阁。
方圆,已经早早的等候在玄机阁中了。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黑暗自四面八方拥簇着玄机阁,阁内灯火摇曳。
方圆还在等着,安静的品茗,仿佛心中没有什么值得他心急的东西。
突听黑暗之中有一人笑道:“让方楼主久等了,真是失敬。”
方圆啜了一口茶,道:“若真是有价值的消息,即便再多等些时辰,也还是值得的。”
那人不知何时入的玄机阁,鬼影一闪,身形便是出现在了方圆的面前,他身着宽大的漆黑斗篷,整个人埋在黑暗之中,看起来竟是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赫然便是那位黑衣人。
黑衣人自袖袍中伸出那有些泛白的指尖,叩击着桌面,漫不经心的道:“登云楼的茶,向来都是最好的。”
方圆抬了抬手,阁楼之外便是有个小童缓缓走来,将一盏茶置于这位黑衣人的面前。
方圆笑了笑,开口道:“阁下深夜到访,不知想在敝楼售卖什么消息?”
黑衣人慢悠悠的品着茗,道:“老楼主呢?”
方圆道:“家父身体不适,正在休养。”
黑衣人放下手中的杯盏,摇头叹息:“这桩生意,怕是非得老楼主来了才能做。”
方圆嘴角依旧含笑:“阁下……”
黑衣人截口:“呵呵,方楼主如今正值盛年,食欲好是好事,但是……”
他语声一顿,略一沉吟,又道:“还是节制些的好,毕竟太胖对身体不好。”
方圆心一沉,自知已是不能再说下去了。
阁楼外,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圆儿,你下去吧。”
来人身着一袭雪白长衫,头发花白,面容清瘦,手拄着一根竹仗,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便是登云楼老楼主,方圆之父,方天枢。
方圆起身,搀扶着方天枢坐下,作了一揖,随后退出了玄机阁。
方天枢浑浊的眸子凝注着面前的黑衣人,沙哑的道:“不知阁下找老朽有何事?”
黑衣人不答反问:“方老先生今年高寿啊?”
听到黑衣人反问他,方天枢心中似是有些不悦,但他曾经执掌登云楼那么多年,自然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回应道:“活的太久,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黑衣人笑了笑:“方老先生此生可真是让人艳羡啊。”
话锋一转,黑衣人正色道:“可能造化偏有意,有些人就不如方老先生这般好命。”
方天枢皱眉:“阁下所说的‘有些人’,指的是谁?”
“书圣!书小舒!”
方天枢的神色遽然凝滞,双目空洞无神,脑子茫茫然一片真空,像是见鬼似的。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颤声道:“你说的,是真的?”
黑衣人啜了一口茶,淡淡道:“老先生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难道是你杀的?
这句话方天枢自然没有问出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心中清楚的很。
但此刻他至少知道,如若书圣书小舒真的死了,那便和眼前的这位黑衣人少不了干系。
方天枢眼珠子转了转,问道:“那么,阁下所说的生意是……”
黑衣人笑了笑:“登云楼放出书圣已死的消息,那么书圣的那些朋友自然会前来登云楼询问清楚书圣究竟出了什么事,这,难道不是生意吗?”
方天枢摇头:“可登云楼并不清楚。”
黑衣人自怀中摸出一封地图:“此为书圣隐迹风尘十余年之地。”
方天枢脑子飞速旋转,目光一闪,道:“阁下是如何得知书圣隐居之地的?又如何知晓书圣被杀的?”
这句话表面是想自黑衣人的口中验证这封地图的真伪,但方天枢暗地里的意思却是在问……
书圣,是否为你所杀?
闻言,黑衣人放怀大笑,泛白的手掌紧握着手中的杯盏,很直接的道:“方老先生,你是聪明人,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的道理你比谁都清楚,所以,你又何必套我的话呢?”
吸了一口气,他继续道:“知道的太多,总归是不好的。”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缓缓的摊开手掌,掌心间的杯盏,此刻已是化作了一摊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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