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龙吟拔地而起,一道玄衣披荆斩棘,杀伐如魔,他腰际的软剑寒光流溢,剑气破空,剑魂化为游龙,惊鸿决绝!
死士们纷纷嗟叹:传说中的惊鸿剑出鞘了!
惊鸿剑,剑气惊鸿,是一柄失传已久的软剑,从前是军中之物,后来销声匿迹,再没有出现过,竟未曾想被卫槐君藏在了身上。
赤手空拳的卫槐君,他们尚且抵挡不住,遑论神兵在手的他?
一番生死心态的转变,让杀手们几乎奔溃,不再存有侥幸心理,‘誓不苟生,战死方休’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完不成任务,回去也唯有领死,落入东厂手中,还不如自行了断!
如此想着,剩下的死士眸光决然,他们挥剑扑向卫槐君的气势,也越发的不要命起来。
……
卫槐君已然杀红了眼,他手中的软剑如游龙细丝,一旦缠上谁的脖颈,谁便应声而倒。
身上的玄色衣衫,被血染成了赤黑色,湿哒哒的一路滴着血水,整个人像从血池里捞出来似得,宛如一尊修罗杀佛。
阴鸷的狞笑声,时不时飘荡在山林之间。
杀意逆风而起,不杀个痛快疯魔,今夜他便不唤卫槐君!
……
火势越发不可阻挡,从林间一路烧到了崖边,附近的树木像是早早被浇上了火油,风一蹿便烧了起来。
秦深紧张的嗅觉失灵,现在低头一闻,才发现了不对劲。
她觉得热气上涌,须臾之间,那火噌得蹿了上来。
树干被火吞噬着,那火像一头永不知餍足的饕餮之兽,不将树干嚼骨吸髓誓不罢休;它也欺负着秦深,张牙舞爪的摆弄丑恶狰狞的触角,每在她的皮肤上烫出一片灼热伤痕,它就愈加兴奋,火焰高涨!
“轰!”
秦深不可避免的被火势逼退,手劲儿一松,直直掉了下来。
她砸在了柔软的尸体堆上,手心可触之处,皆是湿润粘粘的血水。
卫槐君杀人抛忘了理智,俨然已经顾不上她了,她为求自保,只能狼狈的在尸体堆里东躲西藏,好不容易避过了几刀,现下迎面刺来的这一剑,是如何也逃不过了——
“娘,小心!”
是庚子的声音。
他少年意气,毫无畏惧的举着家里砍柴的刀,一刀砍进了杀手腹中,危急关头,将秦深救了下来。
秦深将其搂住,大声问道: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套了车,带着小妹他们先走嘛!你上山来干啥子?”
她的质问被火势烧得稀碎,在刀光剑影中,显得狰狞可怖。
庚子终于寻到了秦深,还来不及为杀人感到畏惧后怕,便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急忙道:
“娘,是山里慈云庵来人了,晏子姑姑来报的信,我让小妹带人先走,自己来寻你跟爹,对了,爹在哪里?”
“孟冬?她在哪里,小妹带着她和孩子走了么?”
秦深见庚子点了点头,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后听庚哥儿询问文琅的行踪,她方记起卫槐君这茬事儿来!
她立刻想伸手捂住庚子的眼睛,不让他看到卫槐君大肆屠杀的模样,可显然已经有些晚了——
庚子傻愣愣的呆在了原地,他什么都看到了。
往日温润如玉,清朗似风的文琅,此刻却成了杀人如麻的修罗阎王,这种冲击彻底让庚子奔溃了。
“他、他……”
他如何变成了这样?
几声女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将庚子从迷惘奔溃中拉扯了回来。
原来是村民被巡防营的官兵追捕驱赶,迫不得已上了山——逃出村子的主路已经被堵死了,最后的生机唯有从翻过青山,到另一头的青山镇去,可谁知山麓上已是火海一片,唯一能避的地方,就是这块山崖处了。
她们妇孺老弱,根本见不得这方地狱的惨烈,当即已有不少人,被吓晕了过去。
秦深拉起失魂落魄的庚子,想要往村民堆里藏去,可村民早已乱了阵脚,四下奔逃,仓惶恐惧。
后有追兵,这里又是修罗地狱,大家乱了心神,根本不知如何逃出升天。
尖叫奔逃,踩踏倾轧,不少人被死士顺手抓走,用来做人肉盾牌,妄想挡住了卫槐君翩身刺来的惊鸿剑。
卫槐君不会因其无辜而心慈手软,他甚至都没有犹豫一分,便将自己的剑送入了那村民的腹中!
他的手骨跟着刺入腹腔,抬眸,卫槐君对上了藏在村民身后那个死士的眼眸。
他笑得张扬剌戾,下一瞬,翻手一振!
只听血肉撕裂之声,那死士瞪出了死鱼眼,一口鲜血吐出,俩人俱亡。
“爹!”
庚子万不能相信眼前所见,他哭喊着扑了上去抱住“文琅”,他想要问问他究竟怎么,为何见人就杀,方才他刺死的那个,是村口的刘大叔哇!
卫槐君早已六亲不认,况且他根本不认识庚子。
一脚踢开了人,他手中惊鸿毫不留情的向庚子刺了过去——
“不要!”
秦深救之不及,跪在地上大声叫了出来。
其中的痛苦畏惧,让卫槐君手腕一顿,错开了剑锋,并没有刺进庚子的心口,而是偏过了他的胸膛,只是刺破了襟口处的衣衫。
另外半枚玉坠子,就这样裸露在庚子的胸膛上,像一根刺目的银针,牢牢扎在了卫槐君的眼里。
他稍稍寻回了半分理智,然后宽袖一卷,将人从地上拉起,随即抛给了秦深,偏头沉声怒叱道:
“滚。”
庚子惊魂未定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却凭着一股倔劲儿,还想冲上去。
秦深一把拖住了人,然后捂着他的嘴巴,拼尽全力往后拖拽去,声嘶力竭的劝道:
“他不是你爹,庚哥儿,你冷静一些!”
“是,他明明就是……”
庚子眼眶蓄满了眼泪,强忍着没有落下来。
人堆之中,显然有人听到了庚哥儿的声音,趁乱寻摸着靠了过来。
“深姐姐,是我们!”
小妹紧张的捏住了秦深的衣角,她也看到了杀人如狂的“文琅”,脸上写满了畏惧和担忧,不知如何是好。
秦深见荆小妹身后还跟着小南和几个落刀的孩子,她的头瞬间嗡嗡作响,不好的预感充斥在脑海中——果不其然,她在人堆的最角落,寻到了瑟瑟发抖、紧抱婴孩的孟冬和晏子。
“你们不是走了么!”
荆小妹甚是自责的低下了头:
“来不及了,从村口走的路被官兵封死了,他们喊着要捉拿什么反贼,不能放跑一个人,见人就杀,特别是女人和婴孩……他们还放火烧村子,根本藏不住了,我们这才被逼着上了山。”
孟冬的声音已经哭哑了,她睁着仓皇失措的眸子,对着秦深流泪道:
“东厂,东厂的人呢?不是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后天就能送我们回宫么?怎么这些人、这些官兵找到了这里?东厂的人都去哪了……”
怀中的婴儿啼哭了起来,孟冬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惊慌的躬起了身,将孩子飞快的藏进了衣服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