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十七(1 / 1)

早春。阿巴特。

肯特宅。

“什么?”伍德.肯特大吃一惊, 几步上前, “你说安娜女士被皇室下令逮捕了?为什么?!”

库克爵士被他晃得头昏眼花, :“我、我知道消息的时候也来不及了......只知道是皇帝下令......”

伍德跌坐在沙发上:“难道是因为女士的作品?可是......”可是之前的作品演出了几个月,期间也没见皇室发表负面意见啊.....

库克爵士的肥脸皱成一朵菊花, 唉声叹气:

“不止你一个人这么想......那天, 安娜在门前被捕, 见到的人不止一个......”

伍德.肯特愣了愣。

窗外, 卖报的童子与卖花女的吆喝声杂错。

“卖花喽!”

“号外!安娜女士遭捕, 疑似得罪皇室!”

“卖花!先生, 您买一束花吧?”

“号外!颠覆性新闻:皇室宠儿疑成皇室囚徒!”

“给我来一份!”刷地, 院子门拉开了, 伍德.肯特叫道。

卖花女和报童一齐挤上来:

“先生,买花吗?”

“先生,要一份报纸吗?”

互相瞪着, 不肯相让。

伍德.肯特压根顾不得纠缠, 也不去数,将钱随手一塞, 匆匆忙忙一捞,花与报纸都捞了满怀,也不管卖花女与报童为了钱的争执,夹着花, 就一目十行地扫了报纸。

片刻后, 屋内的库克爵士, 屋外的卖花女与报童, 都被一声咆哮吓了一跳:

“狗才!欺人太甚!”

第八区。

伏盖小姐哆哆嗦嗦地回来禀告:“夫人,报纸上说安娜小姐真的是因为写些不合戒律的东西,被皇室逮捕了......”

她们是亲眼见到骑士带走安娜的,早就为此提心吊胆。

热朗夫人更是为此踏出了久违的深宅,遍亲戚故友打听过去。

“夫人......”伏盖小姐眼含热泪,近乎哀求,“安娜小姐,她还那么年轻,她还......”

热朗夫人的脸一下子变白了,想起安娜亲吻她的脸颊时候,像她的女儿一样。

她久久地跪在神前,膝盖上的经,一点点被泪珠打湿了。

半晌,这位柔弱的夫人阖上经爬起来,胡乱地披了一见披风:

“我,他以前在世的时候,还有些朋友......”

她慌乱之中,甚至连自己踩了一脚经书都没有发现,

“伏盖,快点准备......准备马车......”

港口。

今天难得没有演出,装卸工、水手、蔬菜摊贩们闲得无聊,聚在一起谈论:“唉,你听说了吗?那女的被抓了。”

“哪个女的?”

“牡丹夫人、错姻缘、铁王座的作者啊!我听说为了抓她,出动了足足五千人呢!”

“吓!抓一个女人要那么多人?”

“说是犯了大罪。”

“什么罪能这么严重?”

一旁迷恋西奥多爵士,衣着暴露的女人扭扭腰,不屑地啐了一口:“我看是那些老古板栽赃陷害。”

一天的苦日子后,码头上倒有大半人,全靠街头舞剧解闷,结果舞剧演员也为报纸上作者被捕的消息所惊,不敢再演出,闷坏了不少人,听了这话,都附和起女人来。

马车自街头走过,马车里的查理.贝克特目露不屑,向自己的跟班嗤笑一声:“下等人见识。”

他当时半夜里一听说这个消息,当场笑出了声,人做自有天收。第二天,就联系报社的朋友,发了新闻。务必要让整个阿巴特第二天就知道这个消息。

消息传出去不消半天,从前对着他已经没了好脸色的剧院老板们,又一个个叫起“亲爱的查理”来了。

来如流星,去如朝露。

到底是外来户,不懂规规矩矩的重要性。

规规矩矩,才能长长久久!

此后阿巴特戏剧界,不还是他查理.贝克特的天下?

也只有这些不识好歹的下等人,有眼无珠的假清高,贼眉鼠眼的库克老头,懦弱无知的女人,才会为这等注定陨落的“流星”伤感流泪。

在一片叹惋声里,查理.贝克特哼着圣歌,穿过了码头。

砰。

马车停了。

跟班叫醒了还闭着眼的他:“先生,您看......”

看什么?

他睁开眼,迟早要重新落回不死不活的境地去的库克剧院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他斜了一眼。

嗯?

排着老长的队的人群,时不时响起一阵骚动:“快,到我了没有啊?”

排着队的人群中,有衣着朴素的小店主,有行会师傅,甚至还有码头帮工,挨挨挤挤地抱怨:“唉,我等了都快一天了,怎么还没轮到。”

抱怨的小店主肩膀上被拍了拍,他一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看起来是人的青年,远处还有一张拉长了神似驴脸的面孔。

青年受贝克特的指使,摸着汗,向他讪讪的笑:“您们这是?”

“排队看戏。没见过咋地?”排了半天队,小店主没个好声气。

问起是什么剧,他白了青年一眼,直接手一指前面挂牌处:“自个看去!”

青年擦着汗回来禀告,贝克特拉着脸,亲自走到了挂牌处。

挂牌处,别的火爆的剧全都撤下去了。今天,奇异地只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

海港之梦,作者:安娜。

即日起,全场免费,无论门庭。

又是这个安娜!她都被抓了,还玩出什么新花样!

青年偷偷地瞄了一眼贝克特,发誓,他此刻在贝克特脸上看到了堪比神教地狱雕像里魔鬼的狰狞。

他二人走到门前,门子拦住了他:

“先生,您还没有买票。”

“......你们这上面不是写着全场免费吗?”

“抱歉,贝克特先生,”门子斜睨他一眼,“老爷吩咐了,您们几位不免费。安娜小姐的作品,不是送给您们几位的。五先令,谢了。”

原来这个就是查理.贝克特?

排队到前面的人不由一时侧目,人们或多或少这段时间都在报纸上或听或读,被这个人的名字轰炸过――大部分对安娜的作品的诋毁和恶意评价,不是直接写着这位的名字,就是这位和其他几个名字的并列。

贝克特在众人的视线里,咬牙切齿掏了钱:哈,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玩什么花样!

走进剧院,戏开场的时候,报幕格外与众不同。没有介绍背景,没有介绍人物,只一行大字:

这是东方剧作家安娜.林小姐,献给海港之都的礼物。

“喂,麻袋、麻绳准备好了没有?”一个穿着皮靴的富家少年熟练地问。

“没问题。我们连堵嘴的布都准备好了。”另外几个少年向他比了一个手势。

还有一个放风的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警察!啊,他来了,他来了!”

少年们赶紧系上蒙面布,悄悄地窝在了巷子里。

“女流之辈就是女流之辈。什么海港之都,呵呵,这种暴发户的城市也值得赞美?这媚好下等人的样子,呵......瞧把他们唬的!”

贝克特高谈阔论,青年连连点头应和,却眼圈还是红的,不太自在地掩盖着对他的不赞同。

“准备......”为首的少年压低声音,“一、二、三......上!”

因海港之都而从库克剧院狼狈地逃出来,正发泄着不满的贝克特,没有注意到前面阴暗巷子处的异常安静。

青年只顾着低头想事情,也没有注意到。

砰!

挥舞着的酒瓶,一把砸在了贝克特的脑袋上。

随即,他嘴里被塞了一块臭袜子,眼前的世界黑了。

麻袋被套到了他的头上,手持木棍等武器的少年蹭一下子冒出来,对着早已蒙头转向的贝克特就是一顿暴打。

一旁的青年被这些忽然窜出来的恶少年整懵了:“你们干什么!”

他正要奋不顾身去救自己一向崇拜的偶像贝克特,忽然听见那些少年正一边打一边念念有词:

“狗才!我让你侮辱安娜小姐,我让你诽谤海港之都!”

另一个少年补了一句:“还有错姻缘、牡丹夫人、铁王座!”

青年愣了一下,竟然呆了呆,没有及时冲上去。

趁这时,其中一个少年使了一个眼色,另外几个少年分出手,丢下已经被打懵的贝克特,围了过去。

阴暗的巷子里,一场围殴正在进行。

穿着制服的警察队长带着手下巡逻经过。

一个年轻警察正要迈步进去喝止,另一个拉住了他:“你干嘛?”

年轻警察诧异道:“那边......”

大腹便便的队长看了一眼巷子里的局面,看见是两个人被打得完全还不了手,便放下心来,打了个呵欠:“走吧。之前还有几个剧场经理、剧作家挨了打,说要告状呢。我们得去把这些事拖过去。至于这个,反正上面男爵吩咐了,最近挨打的这些人,皮糙肉厚,脸皮尤其厚,死不了。这些小子下手有分寸。”

年轻警察还在犹豫,另一个年长点的同事拉了他一把:“走了。我女儿还等着我下班,带她妈妈和她去看海港之都呢。”

警察们打着呵欠,视若无睹地经过了贝克特的惨叫,走远了。

一周以后,阿巴特爆发了一场游.行。

不少市民在报社、某些剧院前示威,要求封杀某些报纸,驱逐无德人。

甚至还有人当众在报社前演出海港之都。以表示对这些小报的不满。

随后,人们发现,某些报纸,某些人,悄悄地从阿巴特销声匿迹了。

有人说,看见他们连夜从阿巴特跑了。

黛玉知道这个趣闻的时候,则已经是初春了。那时候她刚刚到了闻名于世的七月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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