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觉得你脸色这么憔悴?”
玉棠初摸了摸自己的脸,“大概吧,这几日染了风寒。”
常洛给他倒了一杯茶,嗔怪他道:“那就该好好休息着,吃药了没?外面那么冷的天儿,你还往我这儿跑什么?万一病又加重了,我可担待不起。”
玉棠初瞧她这副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你这样子,活像个老妈子。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青茗馆里这几日闲的很,我又素来爱热闹,如今病了,穆修连台都不让我上,整日里房间里待着,病气越窝越重,还不如出来散散心。”
常洛让木槿把暖炉移过来些,“不过从未见你来府上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玉棠初打了个哈欠,神色有些疲倦,“大名鼎鼎的玉先生,别人请着来府上都未必来,如今来找你,多给你面子,你要做官了,总要给你攒个名声。”
常洛噎了一下,“那还多谢玉爷了。真不知是怎么了,你说你在别人面前正经的跟什么似的,到了我这儿,我怎么这么嫌弃你呢。”
玉棠初看都没看她一眼,自顾自喝茶,“今年过年我想回老家瞧瞧,过几日便走。”
常洛静默了一瞬,“怎么突然想起来回去?”
“年年在帝京过年,有些腻了。”
“回去也好。”
“在那边待的时间可能会长些,过来跟你道个别。不过赶到你殿试放榜的时候也就差不多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到时候带回来,就当是给你的贺礼。”
“美得你,带的东西和贺礼可是要分开的。”常洛调侃他,“回来嘛,随便带点儿就好,待到放榜之后,再好好请我去天香楼吃一顿。”
玉棠初一笑,似墨从纸上漾开,“好。”
日子在不知觉间过得飞快,禹州大营那边捷报传来,道是已将数百军士尽数招安。但是过年之前,常显怕是赶不回来了,禹州大营那边平乱之后,在新的知州到任之前,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恐怕要在那边耽搁一段时间。
大年初五,常显回京,先进宫述职之后急忙回家,补上了那顿迟来的年夜饭。
萧衍仍旧在府里批写奏章,处理吏部事务,准备新的禹州知州任职事宜。
待到不知哪个角落里的牵牛花悄然开放之时,有人才感叹,冬天这样就过去了。
会试三月放榜,陆陌挂在最后面,勉勉强强挤进了进士科。
常洛在放榜那日也去看了一眼,倒是有些意外地在里面看见了张三千这个名字,她原以为这人禁不住羞辱,早就回乡去了,居然还能在榜上瞧见他,只不过不出意料,名落孙山,离进士上榜还差着一大截呢,真是到了京城,求不得功名,还散了财。
一转身,就看见了陆陌站在她身后,便笑着迎上去,“好久不见。”
过了数月,陆陌的气色似乎更好了些,看见常洛过来打招呼,也是开心,“是啊,怎么,有这闲工夫来看进士榜,看来胸有成竹?”
常洛见他调侃自己,也和他打趣,“是啊,看看我们陆公子和我有没有缘分在殿试相见啊。”
陆陌把她拽到一边,找了个僻静处说话,“前几日我去青茗馆,他们说玉先生回家去了。”
“是,年前就回去了,怕是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这样,我还本以为他就是京城人氏,中秋前后也没见他回去。”
常洛叹了一口气,“倒也不错,他十二岁时便来帝京学艺了。之后一直在帝京,怎么也算半个帝京人了。更何况,他家中也没人了。”
“那……”
“回去上上坟。再说,在帝京里过年,就他一个,冷冷清清的。回去看看也好。”
陆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而是常洛率先打破沉默,“我过几日想去拜谒一下老太傅,不知你这儿有没有什么门路?”
陆陌一副自己耳朵出问题的表情,“我说,常小姐,温侯府的大小姐,问我要门路?”
“少打趣我。”常洛看了一眼四周,“太傅观念有些守旧,对于女子看法还是顽固,我若贸然去拜访,他必定不会见我,你想个办法,把我一起捎去?”
陆陌看着眼前女子眼里的一抹精光,倒并不觉得反感,“你是瞧着裴钰刚刚从禹州回来,立了大功,升了官儿,你坐不住了吧。”
“看破不说破。”
“办法倒是也有,多寻几个学生一同,到府中去拜见太傅,讨教些学问,如此就不突兀。”
“我也是如此想的,目前寻思着你和邬桐与我一起,只不过若是加个中间人就再好不过,你父亲是兵部尚书,你也应该能到营里去,所以……”
陆陌立刻懂了她的意思,“你想让我去找裴钰去做这个中间人?”
“然也!”
陆陌皱皱眉,“怎么越来越不懂你要干什么了,怎么听着,像是你想结交太傅似的。”
常洛狡黠一笑,“佛曰:不可说。”
“砰!”
平元殿外的太监们齐齐一缩头,不一会儿,就看见里面有宫女端着碎茶碗出来,脸色惶惶。齐齐一对视,右相又惹陛下生气了……
这一幕在平元殿已经成了常态,每日在殿里伺候的宫人,都快练出一身好轻功了,时不时地躲个砸过来的杯盏奏折,防个溅过来的渣子碎片。
站在一旁的刘福生小心地觑了下燕轲的脸色,从一旁的宫女手中接过茶来放在燕轲桌上,“陛下息怒,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燕轲冷哼一声,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是,朕该注意注意身子,某些人巴不得朕气坏了,他好来坐这个位置。”
刘福生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朕记得,今日里是该放榜了。”
“是,许祭酒刚刚把卷子封好送来了,请陛下有空时过阅,另外,许祭酒还说了,殿试题目,也请陛下尽快拟定,封存备好。”
燕轲盯住面前的桌子想了一会儿,忽而笑了,“来,准备纸笔。”
常洛和陆陌、邬桐三人到太傅府门口的时候,裴钰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
常洛上前,行了一礼,“当真麻烦裴兄了。”
裴钰对礼,“怎会?将来同朝为官,还需常小姐多多关照。”
刚说完,就一眼瞟到了后面站着的邬桐,“邬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邬桐有些僵硬地跟他行了个礼,常洛来寻他的时候,单是跟他说了要来拜访太傅,却从没跟他说过,裴钰也要来。当下给了常洛一个眼神,常洛就当没看见一样,径直跟着裴钰走了进去。
裴昇今年已经八十又一,先后任两任帝师,可谓是学问极其深厚的大儒,只是因为读的书太多,多少有些迂腐。萧衍上台时候,多有摩擦,后来年纪大了,也有被萧衍逼迫的原因,致仕归家,虽然不再过问朝中诸事,但依旧受着朝臣敬重,说起话来还是占一定的分量。
一进太傅府,浓郁的古朴气息便扑面而来,雕梁画栋,顶梁的檀香味淡淡地萦绕在鼻尖,夹杂着一股墨香味儿,院子不大,摆了几盆墨兰,立春之后,刚冒了几个小芽,亭亭地开着。
裴昇就坐在堂中间,衣服打理的整整洁洁,头发几乎全白,却根根整齐地束在发髻里,坐在那里,眼睛微眯,打量着众人,曾经的威严如今丝毫未减,一双眼睛,尽管已经有些模糊,却还能让人感觉他的目光摄住了你。
“太傅。”
几个人到裴昇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都是这届太学的学生?”
“是。”
裴昇盯住常洛,“温侯家的女儿?”
常洛上前一步,“是。”
“没想到都长了这么大了,上次见你,你还只有这么高。”裴昇把手比到膝盖处,顿了一下又抬高了一点,半晌收回手,“算了,老了,记不清了,今年多大了?”
“十七了。”
“十七了……去年老夫记得你爹爹还给你办了相看小宴,怎么就入了太学了?”
常洛抿嘴不言。
“女子啊,还是要嫁人才是正途,官场,那是男人待的地方,朝中那些女官都是些被逼的没办法生活的,你好端端的,跟着凑什么热闹?”
“开国女帝女相不也是女子?”
老太傅怒目横睁,“那能一样!乱世女子自当不同。”说罢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心比天高,要老夫说,去官场新鲜新鲜就罢了,女儿家啊……”
常洛知道他又要说什么,赶紧答应到,“太傅说的有理,晚辈受教。”
老太傅看她一眼,“钰儿也不小了,你瞧瞧你们两个合适不……那会儿相看小宴的时候,老夫有意让钰儿也去,可惜啊,那小子那会儿在兵营里尽和沙家的小子玩闹。不然啊……”
“祖父!”裴钰见势不妙,急忙截断了话头,“您当着人家姑娘面儿说什么呢?”
常洛心道,若不是她早认识了燕轲,裴钰这样子倒确实最讨她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