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身玄衣,周身上下散发出骇人的冷气。叶臻好像没看到似的,自顾自地拆开了包袱,拿了块糕点在手里,慢慢地吃,随口道:“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嘛?”她是真的毫不在意,裹着鹿皮小靴的小腿一晃一晃的,精心挑选的裙子随着她的动作一松一紧,薄纱在日光下闪耀着明媚的光芒。
玄天承静默了一会儿,忽然扬手就打掉了她手中的糕点,酥软的糕点委屈地在地上滚了半圈,就无力地散了架,糖霜如同清泪,洒落一地。
叶臻骤然惊怒万分,已经管不了什么保持冷静,口中还残留着糕点的甜蜜,下一瞬意识已被愤怒填满,暴起,一双手尚未找到最合适的方向,情感已驱使着它们向男人的胸口游走而去。
她太过激动以至于她忘了,她这个小十阶,凭什么能伤到玄天承?只见他手腕轻轻一转,自己两只手已经被他单手握住。他另一只手已经往那包袱上拍去,叶臻还来不及反抗,就见满满一包糕点在他手下化作齑粉。
那宽厚的大掌带着薄茧,很硬实,她却觉得无比恐慌,她的腿无意识地踢向男人的下盘,依旧如同打进了棉花。男人宽阔的身体纹丝不动,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泪水如同汹涌的波涛,疾风骤雨般爆炸开来。
“走开啊!他娘的给我滚出去!”哭腔崩裂,一句话没有掺杂任何内力,竟生生把嗓子喊劈。那么美好的情景还在历历在目,可眼前的男人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一切都毁了。
玄天承似乎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深邃的黑眸中情感交叠,而他知道叶臻是看不到的,就算看到了她也不会懂。他的确后悔自己刚才冲动的举措,但他不打算解释。“你就不怕有毒?这么多年了,早就该死的人又出现在眼前,你不觉得奇怪吗?叶臻,你有没有脑子?知不知道保护自己?”
“那你算是在干嘛?保护我吗?”叶臻抬起头,眸中氤氲着水汽,却无比清晰,“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的事?”沙哑的声音带着偏执,如同利刃,锋芒毕露。
男人眸中划过一丝心疼,声音不知不觉带了几分颤抖:“我不管你怎么想我,答应我,不要再去见他们。”
叶臻看着他好一会儿,怒极反笑,极具嘲讽,“玄天承,你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她眸色忽然黯淡几分,带着哀求说道:“让我好好陪陪他们,其他的事情我不在乎。”
“呵。”男人轻哂,深吸了一口气,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叶臻,为了感情丢掉理智,放弃自己,你可以。”
他蓦然松开了手,叶臻一直隐在袖中的匕首顺势哐啷一下落地。他转身而去,毫不留恋。
叶臻却看着地上的匕首出了神。心一点一点在变冷,变硬,游走的理智在这一刻重新占据思维。她突然就记起来自己把匕首藏进袖子的时候想了什么。
那个时候,自己是明明白白记得并且一遍遍地强调,不可以放松警惕的,怎么见了一面,就全都忘了呢?
叶臻一下又坐回床上,眼泪慢慢被山风吹干,唇角还留着一点苦涩的滋味。她一转头就看到了满地的点心碎末,也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玄天承说的没错,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她自然不会承认。
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直到陌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先是被满地的点心吓了一跳,然后才凑到叶臻身边,小声问道:“小姐,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陌平日里自在惯了,只有在十分认真的时候才会称呼她一声“小姐”。
叶臻的目光不知为何有些呆滞,陌伸出手来在她面前晃,“小姐,是他来找的我。”
“他来的时候脸色可难看了!”见叶臻不说话,她有点讪讪,接着又道,“小姐,他的脾气冲,连皇……王爷都不怕。”陌不经意地把那个字盖了过去,还有些后怕地望着叶臻,好在叶臻在沉思,倒没有注意,否则以她平时的敏锐不会察觉不到的。
陌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一边又在想,自家小姐是难得肯将这犹豫的神色暴露在人前,往常,可都是一个人关上门偷偷的解决,连她也不让看的。
这么多年了,她看到的叶臻不是在师父师兄面前调皮撒娇,就是在常人面前冷若冰霜。角色转换之快令人叹为观止。叶臻在人前一直都是这样的,不管对错,永远都是坚定自信的。
可惜,她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罢了。
正想着,叶臻忽然道:“陌,即刻去寒轩,查查哥哥那里的情况。”
陌有点奇怪地看着她,为难地说道:“小姐,之前,是您自己下的令,我和阿冉谁敢再进寒轩就砍谁啊。”
寒轩,原本是苏凌远在江州的一处私宅,后来过到了她名下。她前些年随手救了些人,再加上苏凌远送过来的暗卫,一并养着,作为传递情报所用,平日里也打着留仙谷的旗号出去济世安民,慢慢地也闯出了她寒爷的名号。
苏凌远来江州,多半都是直接住到寒轩,开始几年觉得很是方便,后来名气大了,人们知道她是女儿身,又因着她在留仙谷的地位,开始闲话,为了不给苏凌远添麻烦,她便关了寒轩,也不许陌和阿冉再过去,那些人倒是都还在,但也是装样子罢了。
“是么?”叶臻眼波一转,淡淡道,“我不记得了。”
陌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憋死,但她终于感觉到自家小姐又回来了。她刚想说话,叶臻不满地斜了她一眼,“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哦。”陌的神色也不知怎么的微变了变,但还是没有多话,转身数息间就没了影子。
叶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揉了揉额角,压下心中那些错杂的情愫。心念一转,一抹微笑悄然跃上唇角。
她又发了会儿呆,起身换了一套她惯常穿的月白衣衫,还是将匕首藏好,这才打开了琉璃阁的大门,唤来一个小弟子,耳语几句。
那小弟子稚嫩的脸上浮现出诧异之色,不过留仙谷的人训练有素,片刻及回复寻常。他问了一句:“七姑娘,要告诉谷主么?”
“不必了。”叶臻神情淡漠,就如同她贯有的样子,“这种事情,先斩后奏比较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