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晃晃,映在她的脸庞,她的眸子似水洗一样。
红唇轻启,兰息微吐。她说:“云州城,出事了,”
她轻轻扣着案桌,目光偏向远方,也不知在想什么:“云州的地脉有异,我怀疑……”
她半弯着细柳腰,欺身来到我跟前。发丝吹上我的脸,湿润的气息爬满我颈间。
以手作团扇,她半掩着脸面,附在我耳际说:“我怀疑,有人背后在背后搞鬼,目标正是——云州地脉!”
我微微张了张嘴,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良久,我动了动两片唇:“这么大的胆子,只怕对方,也是有恃无恐的,”
“这个还说不准,但愿只是个意外!这事也怪我们自己,没有早早地重视起。”她扯了扯眉毛,表情有些懊恼。
“最近,云州城的通道。突然涌来了大批残缺不全的鬼魂,许多人本应阳寿未尽。其实这事,一个月前就有端倪。只是当时,地府都没往心里去。”
孟酒耷拉下了眉毛,可怜巴巴地盯着我看:“阿执,唉,阿执。我、我有话想……”
“不必说了,”我连连后退几步,与她拉开一段距离,心里登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孟酒微微倾着身子,试探性的向前走了几步。
眉头跳个不停,我扯了扯唇角:“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呦~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就成,”孟酒扬起了脑袋,一脸傲娇地说。
小粉拳头高高抬起,孟酒扯出一抹狠厉地笑。
“快说,答不答应!同不同意!”
我瞅了下眼前挥舞的拳头,默默地往后退了退。
一步,两步,三步……
近了,近了,门近了。快,趁现在,动作一定要快。
“呦呦呦~阿执想去哪里?”
孟酒悠悠地过来,素白的手里扯着我的玉蓝束带。
我垂了垂眼:“我哪儿也不去,就在门口呼吸下新鲜空气,”
“是么,原来是这样呀。我就说嘛,咱们地府的阿执,是最热心肠的了。这次云州的事情,你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对吧?”
孟酒转了转眸子,面上浮起一对梨涡。
“不管,不管,我就是个卖香的!我不认识你!”我直了直腰身,破罐子破摔道。
“你一个熬汤汤的,这事与你有何干系!为了你的冥君哥哥,你又想给我揽活儿,让我做那牵桥搭线的苦力!”
咬了咬牙:“我、才、不、干,”
戳、戳、戳,戳了又戳。
她的睫毛闪动扑朔,眼中流光似水如波。抿了抿红艳的唇,她说,“确定?你确定?”
“是谁前儿对我说,‘我是她最最可爱的酒儿’,是谁前儿对我说,‘我是她最最善良的酒儿’,”
她扬起绛色海棠绣花,静静地侧着头剜了一下我:“怎么,如此可爱如此善良的酒儿,提了个小小的要求,你还不能满足她吗?”
涂着蔻丹的指甲,在半空中稍微地比划了一下。
“公文批完了吗?”
“鬼兵训好了吗?”
“幽冥清完了吗?”
我抱头:“我错了,我错了,”
……
云州城是个好地方。
不信?你看。八尺宽的老街上,车马如流人来又人往。
东边街的婆娘,早起梳妆晾衣裳。西边街的小哥,挑着担子卖起芝麻糖。城墙边的老树下,蝉鸣悠远又绵长。
不知谁家的酒幌,又在半空中飞扬。不知谁家的店小二,又陪着笑脸把客人往里让。不知谁家的猫大仙,喵呜一声腆着肚子晒太阳。
暮钟一声响,云州城真是个好地方。
但是,这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了。
“嘘,云州城被诅咒了!”一个须发斑白的老汉,神神秘秘地说。
“嘘,云州人肯定得罪了神明!”一个四肢粗短的壮汉,信誓旦旦地说。
“嘘,肯定是这样!不然怎么一夜之间,满城百姓尽疯!”一个面色黄蜡的秀才,添油加醋地说。
孟酒撇了撇嘴:神明是神,又不是神经病。动个指头能灭的事,何必如此瞎折腾。
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梧桐树下指路的大叔,毫不遮掩地露出一脸嫌弃。默默地看了一眼我俩,就甩了甩膀子气冲冲地走了。
“大叔,别走,还没讲怎么个疯法嘞!”孟酒不甘地,对着紧闭的大门喊道。
“自己看!”大叔一声吼,平地抖三抖。
孟酒忍不住抖了抖,“哎呀,吓死我了,那么大声干嘛。”
这天晚上,我跟孟酒鬼鬼祟祟地,爬上了云州城墙,过来调查此间的真相。
第二日早上,坐在一家馄饨摊子旁,我心满意足地喝了口热汤。
孟酒戴着碎花头巾,穿了桃红罗裙,还化了个妩媚的妆。我抹了一脸乌黄,换了身麻布衣裳。扮作走南闯北的客商,随身带着个美娇娘。
吃完缥缈如云的馄饨,又喝了几口葱圈虾米馄饨汤。
我朝着里堂,招了一下手
“老板,结账,两位。”
“好嘞客官,一共二十文钱,”
店老板约摸三四十岁,面上看起来有些白胖。他扯着嗓子咧开嘴,抖的三层褶子晃了又晃。
我赶紧取下锦袋,伸手递过二十个铜子儿。
只听呯地一声响,老板脸色变了个样。
那店老板圆脸一横,抄起一把锃亮的大铁菜刀。狠狠地插到了木板上,震得是那肉沫子四处飞扬。
“小兄弟,你什么意思!”
一对大牛眼睛,凶狠地瞪了过来。
阳光之下,白白胖胖的老板,一手叉腰一手拿刀。
我吓了一跳,身子登时僵掉。
“没,没,没意思,”
我一个哆嗦,小手一抖,方孔铜钱滚到了地上。
“瞧不起我是不是?老子哪点像伸碗讨钱的乞丐!快拿上你的俩臭钱,给我滚!”
馄饨店的老板,利落地放下菜刀。他慢慢弯下腰来,拈起了地上的铜钱。自取了两枚铜子儿,扔给我十八文铜钱。又狠狠剜了我一眼,便大着步子走回了内堂。
店小二突然钻了出来,推推搡搡地把我往外撵。周围的食客皆抬起头来,对我的脸儿指指点点。
这是个什么状况?这是个什么状况!
这个世界怎么了?怎么这般得玄幻!
慌慌张张离开了馄饨店,我和孟酒耷拉着一对毛脑袋,又在城中的大街上四处晃荡。
中午的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行走了好半天,嗓子有点渴得慌。我径直称了三斤水果,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啃着。
孟酒不乐意随我吃果子,非要去喝些冰镇的汤汁饮品。
她胡乱地朝我挥了挥手,便走向三百米外的酸梅摊子。
我悠悠地坐在大石头上,看着孟酒走到酸梅汤摊。她伸出手指点了碗酸梅汤,刚喝了一口就全喷到了地上。
“老板,这汤……怎么那么咸!”孟酒扬起眉毛,大声地呼喊道。
酸梅汤老板打了一个响指,身后走出了一排的彪形大汉。汤老板狠狠剜了她一眼,面色十分狰狞地说:“砸场子是不是,想上天了是不是!老子卖了三十年,今天你竟然跟我说它咸!”
说罢,汤老板径直走上孟酒前,对着孟酒的小身板儿作势要推过去。
“不,不咸!一点也不咸,”
我两步窜上去,麻利地给了茶水钱。
死死地拖着撸起袖子,正欲大显身手的孟酒。我赶紧扯着她的领子,就往大街的斜对面走。
孟酒不肯依,拖在地上死活地不肯起。
“小姑奶奶,不就是一碗汤吗?快消消气,回头我做给你,”我好言相劝。
孟酒骂骂咧咧,呸了一声:“这些个什么玩意,脑壳子被驴踢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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