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春寒料峭的时节在车里坐了一夜,被子以外的部分都降至和外面的气温一样。但岑明止被保护得很好,手脚,耳廓,全都干燥温暖。言喻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给岑明止留下一点好的印象,让他日后回忆起冬日的夜晚,不至于只有那天的雪、孤独和麻木,也能有一丁点的日出、言喻和温暖。
他发动车,驶回半山腰的度假村。清晨前台无人值班,确实是一副快要倒闭的样子。幸好昨晚已经拿了房卡,他们在开了空调的房间里洗漱,碰到热水,言喻才后知后觉感到耳廓上的刺痛,发红的皮肤有一点的皲裂。
言喻擦了点乳液在上面,稍微缓解了疼痛,但等他补了一觉醒来,整个耳朵却开始发痒。他忍不住伸手去抓,吃午饭时岑明止发现他的动作,向他耳朵上看了一眼。
下午时他们退了房间返回,还是言喻开车,岑明止坐在副驾驶上,车开出度假村时问他:“你以前来过这里?”
“来过。”言喻说:“你跟我说辞职的前一天,我订了这里的房间,本来想带你来的。”
但是没有来成,因为岑明止告诉他自己要辞职了,而他那时候还无法预见将来,以为辞职就已经足够天崩地裂。岑明止若有所思,言喻说:“后来你出国了,我自己来过一次。”
其实也不是刻意要来,这个度假村刚开时做了很多广告,骗了不少游客。后来被曝光虚假宣传,渐渐就不太有人来了。度假村老板算是言喻圈子里的熟人,为了挽救生意,邀请了几个朋友前来试住。言喻想到当时的遗憾就没有拒绝,过来住了一晚,也提了点意见,可惜没什么用。
这种琐碎的事情他不打算详细说给岑明止听,驶出高速到家门口,岑明止让他停车。言喻看着他走进路边的一家药店,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一支药膏。
岑明止递给他:“回家擦一下,应该就不会痒了。”
是一支冻伤药膏,言喻做梦一样接过来,又听岑明止笑了笑,说:“之清那天也给我用过,效果挺好的。”
这算是进步吗?
算吧,一定算吧,言喻眼眶发烫,差点忍不住眼泪。岑明止愿意和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属于言喻的进步。而这一句简短的关心,更是岑明止给出的巨大退让。
又一个周四,言喻去诊所,把周末的行程和岑明止的反应告诉唐之清,尤其是最后的那支冻伤膏,唐之清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说:“很好的进展,他愿意和你聊以前的事,说明他在尝试面对。”
他在
他们把孟瑶的行李归置好,晚上唐之清下厨,还开了一瓶洋酒,感谢言喻救了孟瑶。言喻这几年绝了所有交际,酒量比不得从前,喝了几杯就有一点上头。偏偏唐之清这个主人意犹未尽,一杯接着一杯,喝到最后言喻勉强还能坐住,唐之清酩酊大醉,倒在餐桌上不省人事。
“我出院他心里高兴。”孟瑶目光温柔,摸了摸唐之清脑后已经长得可以扎起来的头发,“最近他也过得很辛苦。”
每天医院诊所来回奔波,夜晚要陪床照顾,铁人也被熬倒。孟瑶要起身收拾碗筷,岑明止拦她,孟瑶只好把碗放下,笑道:“早就都好了,本来周三就可以出院,之清一定又让我多住了几天,现在感觉自己可以下楼跑八百米呢。”
能不能跑八百米不知道,但洗碗必然还轮不到她。岑明止把餐桌收拾干净,轮流把两个醉鬼送回房间。
言喻的情况稍微比唐之清好点,勉强还能起来走路,大着舌头问岑明止回不回家。岑明止不放心孟瑶一个人照顾唐之清,加上明天是周日,本来也约了唐之清的时间,索性留宿下来。
隔壁的小卧室孟母走前已经收拾干净,岑明止把言喻扶进去,言喻东倒西歪,进门不到两秒,就一头栽在床上。
孟瑶在外面喊他,说卫生间有干净的毛巾,叫他给言喻擦一擦。岑明止出去把毛巾浸热,再回房间时却见言喻已经翻了个身坐起来,睁着眼睛,直直地望着他。
岑明止走到床边坐下,准备给他擦脸,言喻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拉。顿时天旋地转,岑明止倒在床上,又被他翻身按住,言喻的嘴唇贴过来,威士忌辛辣的味道挤入口腔。
他的身体滚烫,嘴唇也烫,将岑明止扣在身下接吻。喝醉了的人控制不住力气,好在动作并不粗暴,落下来的吻也不凶狠。他舔舐岑明止的嘴唇,用舌头顶岑明止的牙床,身体和手臂轻轻贴着岑明止蹭,渐渐蹭出□□纠缠的味道。
这是他们在孟瑶出事那夜以后第一次接吻,和那个晚上一样,言喻的手牢牢抱着他,肿胀起来的□□隔着裤子,再次抵在岑明止腿上。
但这个过分温柔的吻又和他迅速升起的□□背道而驰,他没有冒进,深入浅出地尝过就退出来,只是在结束时,又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岑明止的唇角。
他坐起来,把岑明止也拉起来。岑明止拿进来的毛巾落在床上,他也不嫌弃,捡起来按在自己脸上,裤子中央□□还硬着,直白地顶在那里。
“要刷牙吗?”岑明止问。
“嗯。”言喻说:“等会去。”
岑明止站起来,把已经冷掉的毛巾从他脸上拿开,露出底下那张因为酒精和□□涨红的脸。言喻坐在床边,眼底漆黑,呼吸也重,却朝着岑明止张开手:“能抱一会吗?”
“……”
岑明止不确定他到底醉到了什么程度,迟疑间又被言喻重新拉回了怀里。他们一个站一个坐,言喻的手臂环在他腰上,侧脸贴在他的胸腹:“抱一会就去刷牙,别动。”
他本就低沉的声音在酒后带了一点哑,又好像有一点可怜。身后的床铺被刚才的动静弄乱,枕头挂在床沿上摇摇欲坠。
岑明止任由他抱了一会。
几分钟后言喻放开他,□□消下去大半,仍有一些起伏。岑明止确定孟瑶已经进了卧室,才带他去卫生间洗漱,和言喻用同一条浴巾,轮流冲了澡。
一米五的小床,没有睡衣,只能□□地抱在一起。
岑明止被言喻从身后抱着,这个近来已经习惯的睡觉姿势,没有了布料的阻隔后难免变得异常。近乎疼痛的炙热从言喻的胸口、手臂、大腿,从每一寸相贴的皮肤,源源不断入侵,让岑明止非常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拥抱,被占据,或许也被爱。
被言喻爱,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言喻确实在爱他。这份感情的期限尚未可知,当下的真诚却也毋庸置疑。
“他想帮你,也在努力。”唐之清曾在上一周的治疗时间里问他:“你呢?还爱他吗?觉得可以原谅吗?”
可以原谅,但爱不爱?岑明止不知道。又或者他知道答案,只是不愿回答。岑明止并不觉得如今的自己还爱言喻,可是拥抱接吻,身体的亲密接触又会令他感到好过一点。
在言喻怀里时他好像能够短暂忘却激素失调造成的抑郁痛苦,言喻的心跳和热切会让他感觉到自己正被需要,正在活着。
这应当不是爱情,但如果眼下的需要和依赖不是,那么再往前的那么多年,他对言喻的感情又真的是爱吗?岑明止感到越来越混乱,在唐之清的要求下他开始减少药物的服用,随之而来的副作用令他很容易陷入这种糟糕的自我怀疑。
他已经想不起来从前对言喻是什么心情,却又觉得当下的自己和从前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他知道自己应当向别人求救,于是同唐之清开口,说自己想要再买一套房子,搬出去与言喻分开。唐之清却问:“为什么?”
岑明止说不出太过具体的理由,只是觉得这样不对,他和言喻不该这样。
“为什么不对?”唐之清疑惑地反问:“你在同情他吗,明止?你是不是认为这对他不公平?你认为他现在的付出,和以前的你一样,是难以得到回应的,所以你认为这不公平?”
难道不是吗?岑明止想,如果一个人爱,另一个不爱,那他们和从前又有什么不一样?只是地位对换,如今主动权好像落在了他的手里,随口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言喻寝食难安。
这样的关系多么畸形,也绝对难以长久。
“我有时候想,也许你把别人的痛苦看得太重要了。”唐之清对他发出叹息:“而且感情也不是做生意,本来就谈不上公平交换。不要考虑这么多,我只问你,言喻的存在有让你觉得好一点吗?”
好一点,很奢侈的三个字,岑明止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好一点。
唐之清说:“那我再问你,昨天晚上睡觉前吃药了吗?”
“……没有。”
“失眠了吗?”
“……”也没有。
他在言喻的怀抱里过了很普通的一个夜晚,在十二点前入睡,早晨七点时醒来,没有失眠,也没有做梦。
“所以不公平又怎么样呢?”唐之清好像已经料到答案,对他露出了一种略带忧伤的笑容:“其实作为你朋友,说得难听一点,我根本不在意言喻的感受。我只是希望你能好起来,如果这段关系能够让你好一点,我就赞成他,如果不能,我就阻止你。
岑明止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很自私,是吗?”唐之清从沙发上起来,隔着小茶几,俯身拥抱他:“我倒是希望你也能自私一点。自从瑶瑶出事我每天都在害怕,祈祷身边的人都能过得好一点,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你明白吗,明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