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杨海阳第二天便打来电话问我情况,一夜之后,他也回过味儿觉出不对。商牧枭出现在餐厅并不让人意外,意外的是我怎么也在。
我不太说谎,对谎言也不在行,避重就轻地表示正好得知商牧枭要去阻挠他求婚,怕出事就跟去了。但到底是怎样一个“正好”,我没想好,就没说。
杨海阳显然对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太满意,沉吟着还想说什么,被我打断,询问他昨晚求婚有没有成功。
杨海阳长叹一声,说被商牧枭那小兔崽子一搅合,只能再议了,而且芸柔也希望他能在订婚前见一见她父亲。
好歹是人生大事,见长辈这无可厚非,就是不知道到时商牧枭又会做什么过激举动。
一连几天,商牧枭再没有联系过我,发去的短信也全都石沉大海。
我不知道这是冷战的开始亦或分手的意思,很有些心烦,课上尚能集中精神,课下却时常晃神,有时候甚至能对着电脑发呆发大半天。
恋爱带来的甜还没尝透,它的酸涩便叫我难以消受。
到这会儿我才开始佩服杨海阳,佩服他在经受过一次失败的感情后,还有再次尝试的勇气。这其中固然有商芸柔个人魅力超群的原因,但若杨海阳早就心如死灰,恐怕商芸柔就是再热情如火,也难以将他这摊余烬点燃。
说到底,这世界但凡需要两个人完成的事务,都逃不开相辅相成。
“最近好冷啊,早上都起不来了,今天我差点睡过头……”余喜喜抱着讲义和茶杯走在我身侧,说着说着打了个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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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的确越来越冷,梧桐大道两边的梧桐树都成了秃子,看起来凉飕飕的。不过好在积叶总算是清扫干净了,我轮椅经过那边时终于可以不用再小心翼翼。
“我记得你就住学校宿舍,提前半个小时起来梳洗准备也来得及吧。”
“北哥你对我们女孩子的准备时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余喜喜科普道,“我可是化妆都要化半个小时的人。”
这还真是没有了解过。我身边唯一比较亲近的年轻女性便是沈洛羽,但她不化妆,常年顶着一副素颜,最多换换眼镜款式。
“啊,那不是商牧枭吗?天啊,他身边那个美少女是谁啊?哪个明星的女儿吗?长得好漂亮啊。”余喜喜用讲义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压低声音以只有我俩听得到的音量兴奋地八卦着。
不远处,商牧枭迎面从梧桐大道另一头走来,一边走一边与身边的女孩子有说有笑的,视线中途扫过我的面庞,又若无其事收回,好似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我和余喜喜,他和女孩,就这样相交又错开,往各自的前方继续行进。
走出五米,我停下轮椅,终究做不到视若无睹,回头看了眼商牧枭的背影。他侧着脸,嘴角噙着笑,一副认真聆听身边人说话的模样,与女孩无论身高还是外貌都十分般配。远远瞧着,真像是画一般。
“北哥?”余喜喜紧张道,“你看得也太明目张胆了,会被发现的啦!”
我收回视线,再次驱动轮椅,淡淡回道:“不会,他眼里哪里还有别人。”
人类实在是自制力很差的生物,明知俗欲会带来苦痛,却仍不可避免要沉溺其中。从前我以为我已经看透人世,不沾贪嗔痴,远离怨憎会,现在才发现自己也不过大俗人一个。
会受诱惑,会有欲望,也会生出嫉妒。
“你的腿部肌肉状况保持的还不错,看来有好好每天按摩。”隔着薄薄理疗服,理疗师用手指轻柔地揉捏着我腿部的各处肌肉,一一感受它们的弹性。
我仰躺在理疗床上,闭眼假寐,闻言简单地“嗯”了声。
过了会儿,理疗师犹不死心,再次开口:“你真的不再试试吗?最近我们有几个推荐名额,可以免费试用科技公司最新研发的外骨骼设备,它能帮助你更好的恢复下肢力量。有了它,你可以站起来,甚至可以通过简单的辅助设备行走。”
听着很诱人,然而……
“不用了。”我睁开眼,不知道第几次地拒绝对方,“一套外骨骼少说也要上百万,我没那么多钱。”
房子贷款都没付清,日常还需要开销,我只是一介副教授,哪里有多的一百万能让我买这种奢侈品?
理疗师面露遗憾:“那你就不再试试复健吗?我觉得你还是有希望能站起来的。”
我想也不想摇头婉拒道:“只是站起来又有什么意义?我已经习惯坐着的生活,这样就很好。”
我没有杨海阳的勇气,失败过一次后,就不会轻易地再做尝试。
理疗师见我态度坚决,不再相劝,但走前仍然塞给我一份关于外骨骼的宣传广告单,看起来还是没放弃。
我知道他是好心,没说什么,收下了,只是始终没有翻动,回家后原样丢进了卧室的抽屉里。
转眼来到十二月。
自从路上见面不识后,我不再试图联系商牧枭,多少默认了“分手”这件事。纵然,这实在是很糟糕的分手方式。
我自己都没想到,第一次正正经经谈恋爱,持续时长竟然只有可怜的一个月不到。
所以有些事,并不是努力了就会有好的结果。复健是,恋爱也是。
“您好,我是蔚蓝宠物医院的贺微舟,您的宠物已经可以出院了,您看是要接它回家还是继续寄养?”
接到贺微舟电话时,我正在下班回家的路上。
“已经完全痊愈了吗?”我有些惊讶。
贺微舟笑道:“骨折没有那么快的,它现在主要的就是静养,也不用打针吃药,家里就能做到,住院的意义不大。我们这边环境也不适合长期让它住着,所以能够接回家的话,最好还是接走。”
一听他这样说,我立马改换了车道,往宠物医院方向驶去。
“好,我现在就去接它,半个小时后到。”
余喜喜那边我问过了,她很喜欢小狗,但因为目前住着学校宿舍,没办法养,就希望我能代为照顾到年底,等寒假里她在校外找到房子了,再接小狗过去团聚。
她甚至将狗的名字都取好了,叫蛋黄。
半个小时后,我将车停在了宠物医院门外。
办理好出院手续,贺微舟抱着蛋黄出现在我面前,胳膊上还挽着个大袋子。
小黄狗乖巧地睡在他怀里,发出轻微的鼾声,比一个月前长大一点,但仍然瘦弱。
我谢过他,伸手要接,对方却微一错身,避开了。
我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它醒来后可能会对陌生的环境产生抵触,从而想方设法逃离密闭空间。你一个人开车载它太危险了,我正好要下班,和你一起吧。”贺微舟道。
我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小狗,道:“不用麻烦了,我看它挺乖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贺微舟闻言什么也没说,将手里的小狗直接放到地上,还没触到地面,原本睡得好好的小土狗就像猛地被热油烫到一样,凄厉地嘶号起来,吓了我一跳。
“它不喜欢冷硬的地面。”贺微舟解释。
“……还挺娇气。”
他成功用事实说服了我。
将车停好,贺微舟抱着狗,我抱着那袋宠物用品,一同上了电梯。
“它现在腿也不好,又不喜欢下地,你不用遛它,它尿急了会自己上狗厕所……”贺微舟一路都在和我讲如何养狗的事,详细到方方面面,很有些停不下来的感觉。
但因为我也确实需要这些知识,便有心邀他进屋坐一坐,让我拿支笔好将知识点记下来。
电梯一路上行,很快达到指定楼层。
贺微舟按着开门键,让我先走。
“今天谢谢你了,进来喝杯茶再走吧。”我与他说着话出了电梯,一抬头,与商牧枭四目相对。
他靠在门边,身边竖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巨大的纸箱,面色微沉地盯我看了片刻,视线扫向我身后。
“你把密码改了。”他眸色冷冽,话虽是对我说的,但一直看着贺微舟。
“啊……”贺微舟不知道什么情况,顿在那里,进退两难。
我回头冲他歉意地笑笑,伸手去抱小狗:“看来今天招待不了你了,给我吧,已经到门口了,我自己进去就行。”
贺微舟在我和商牧枭间来回看了两眼,也很识趣,将小狗交给我后,说了声再联系就走了。
“再联系?”电梯门一合上,商牧枭的声音便冷冷响起。
我回身去开门,没有理他。
开了门,我径直来到沙发前,将蛋黄轻轻放在了上面。它昂起头,好奇地打量四周,一开始还有些不安,但在我摸了它两下后便镇静下来,再次将脑袋枕在两条前腿上,闭上眼入睡,乖到不可思议。
“他是谁?”商牧枭跟进来,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你怎么能让别的男人进屋?这狗哪来的,是不是他送的?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这只也乖一点就好了。我在心里暗想。
“北芥!”他无法忍受我的忽视,磨着牙叫我名字。
我将袋子放到一边,终于正视他。
“你和谁来往,不是也没知会我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