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简:“……”
“他怎么知道师父不在的!”张简很不能理解。
那位身兼“传声筒”职责的内门弟子把张简的疑惑传过去,那边短暂地消声了一声,过了两三分钟才回话。
“他说最近流年不利,想找师父算一卦,钱不是问题。前面接待弟子最开始说了师父不对外算卦,但他很坚持,拉锯几次之后没办法,就干脆跟他说了实话,说师父不在。”
听完传话的张简:“……”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胡欢为了见他一面,居然还用上计谋了。
张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些天下来,他自己已经冷静了,之前从前世迷障里带出来那点怨气早就消失不见了,更妄论恨意。从“上辈子的生死仇人”这个角度来看,张简对胡欢的态度堪称友善,甚至听说对方千方百计向来见他时,还觉得有些无奈。
张简摇了摇头,轻轻笑了笑,像是拿他没什么办法似的。
“那就让他进来吧。”张简说。
胡欢心思纯然,心里装着愧疚也不好受,不如将这事儿正面了结了,以后大家也不必各自揣着负担过活。
何况不告而别,也确实不是为人处世之道,张简想。
在来龙虎山之前,胡欢有想过很多张简可能的反应。
或许不想见他,也或许要大骂他一顿,但无论是哪种猜测,胡欢都没想到,张简居然这么容易就松了口肯放他进山门。
外门弟子带着胡欢往里走的时候,胡欢心里先是不敢相信,直到对方真的带着他绕过前面的景区,向去往后山的索道走时,胡欢心里才高兴起来。
张简也没有特别生气,胡欢美滋滋地想,他还是很好说话么。
他一路上想了许多应付刁难的办法,却不想一个也没用上,心里自得的同时,还有点替张简担心。
心这么软,怎么做天师啊。
但紧接着,这种担忧就被胡欢自己摇头晃脑地甩出去了。他琢磨了一下,上辈子张简死的那么早,亏了好几十年的福气,这辈子自己怎么着都得想办法给他补上。实在不行,以后等张简继任了天师,他可以有事儿没事儿出来给他帮帮忙,就当是做副业了。
——说到底,一个真妖怪,总比凡人能干吧。
这样的话,他也能弥补一下上辈子的亏欠,还能报了自己欠下的恩,怎么都很好。
胡欢心里一刻不停地琢磨着,越琢磨越觉得未来形势一片大好,整个人看起来都美滋滋的,唇角的笑意压也压不住。前面带路的那小弟子一路上偷摸回头瞄了他好几眼,只见他越笑越开花,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师兄从哪惹来的桃花债,那小弟子疑惑地想:见着师兄就这么高兴吗?
龙虎山内外门有别,胡欢上次来就走过一回这条路,这次也算是熟门熟路,一点不认生。
外门弟子将他送到内门外时,他还心情很好地冲人招了招手,做了个回去吧的手势。
“没事儿,我认路,剩下的自己走就行。”胡欢说:“多谢了。”
胡欢态度自然,神情放松,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自家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在这常住的。
那小弟子被他这态度唬得一愣一愣,还真以为对方跟张简有什么,末了看胡欢的眼神都复杂了起来。
胡欢倒是不知道对方已经把他想象成了什么祸国殃民的小妖精,他捋了捋自己的衣领,又随手抓了一把头发,准备着一会儿见了张简的师兄弟们,先得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
毕竟以后都要常打交道么。
胡欢想得很好,可惜现实却往往跟猜测有着一点细微的误差——张简没差使任何弟子来迎他,而是亲自来接了。
在胡欢的印象里,张简是个习惯卫衣牛仔裤帆布鞋的年轻人,他脸嫩身量小,虽然个头还不错,但放出去总像个高中生,仿佛没长大一样。
可这次不一样。
胡欢的脚步放慢,最终迟疑地停在十来步之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山门内那个高瘦的身影。
他还是头一次见张简穿受箓后的道袍,以至于他站在内山门外愣了一会儿,才认出那人就是张简本人来。
张简那么年轻,竟然就已经受箓了么,胡欢想。
“胡欢?”张简先一步看见了他,于是极轻地唤了一声。
在张简身上,胡欢莫名其妙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分明分开才没几天,结果张简这么一叫他的名字,反而把他叫得心里发涩。
“唔……是,是我。”胡欢挠了挠头,有些不大敢跟他对视,小步小步地往前挪到他面前,支支吾吾地说:“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很好。”张简说:“最近于修行之道上有些领悟,或许能更进一步。”
胡欢一到他面前,就好像平白矮了三头,一路上想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求和套路”一个都没想起来。
张简的声音平平淡淡,跟先前没什么两样,听起来也似乎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可胡欢就是觉得没脸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