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张北辰从噩梦中醒来,然后就傻眼了。
没看到天花板上不断旋转却无法驱除盛夏燥热的吊扇,也没看到那些贴在墙上,被油烟熏染的发黑的美女画报,身下也不是他从二手家具店买来的那个柔软的席梦思大床……
这不是那个他住了三年多的出租房。
这……这是什么地方。
这床几、帘帷,还有墙上挂着的绸布字画,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在他家里,甚至也不太可能出现在他原来的世界里。
更不用说还有围在床前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等等,这是孔氏,自己的母亲,性格懦弱但是很贤惠勤俭。儿子昏迷不醒,可把她吓坏了,此时脸上泪痕犹在。
旁边的是杨氏,自己的婶婶,性格泼辣,但对自己极好。
还有这个是城里有名的大夫,人称薛郎中,再后面,是母亲的丫鬟小翠和婶婶的丫鬟小环。
我怎么会认识这些人,我是谁,我是谁……
张北辰只觉得脑子涨得像是要炸开一样,他大叫一声抱着脑袋在床上翻滚起来。
“薛郎中,我儿这是怎么了,”孔氏心急如焚,想去抱住儿子又怕弄伤了他。
薛郎中急的满头大汗,也不知如何是好,哪有谁昏迷醒来时这种反应的,难道伤了脑子?
好在床上的少年没有让他们担忧太久,也就是几十秒钟的事,他就平静下来了。
不过平静只是表面的,他的心内却翻起了滔天巨浪。
穿……穿越了,不……这不是我的身体,那我是重生了?
丫的,都什么时候了还纠结这个,张北辰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他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很多本来不属于他的记忆在里面四处奔突,让他逐渐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他现在果然已经不是张北辰了,或许应该改口称自己为张拓——北海国主簿张裕幼子张拓。
那自己究竟在什么时代呢,看这房间里的摆设和人物的穿着,至少也要在唐宋之前。
唐宋之前有什么时代比较好?
北海!北海!北海孔融,他的脑子里突然闪出这个名字,像是一道惊雷般的击中他。
上小学的时候,甚至更小一点,他就从三字经那本启蒙读物中知道了孔融这个“孩子”,他几乎成为所有现代人孩童时期必须效仿的偶像,学习他的懂事谦逊。
然而,长大之后才知道自己被书本再一次骗了。
那个可爱懂事的孩子,并不永远那般美好……
好了,这个不提,最关键的是,孔融生在汉末啊!
该死的汉末,该死的三国,这是近百年征战攻伐的乱世啊!
董卓、刘备、曹操、孙权、周瑜、诸葛亮、关羽、张飞、赵云……
雄主并起,谋士如云,将星如海!
我竟然穿越到了汉末三国,这个乱世中的乱世。
先是惶恐,任谁碰到穿越这种事也很难淡然处之,更何况穿越到了一个乱世。
更何况,他前世虽然也当过兵,但既不是特种兵也不是特战连,不会以一敌百也不会造枪弄跑,就是那种最常见的普通义务兵。
这样怎么活下去啊。
大海不怕雨水多,好汉不怕困难多。
猛然间,一句很土的话跃入他的心田,彻底将他从惶恐中惊醒。
这句话时前世当兵的时候,听连指导员说的,那位及其啰嗦的指导员最喜欢给新兵做思想工作,几乎每次的开场白都是这句。
他喜欢拍人肩膀,然后意味深长的说:“好汉不怕困难多。”
是啊,好汉不怕困难多。
此时张拓攥紧了拳头,哥一个当兵的,又在社会上滚打滚爬好几年,还怕什么困难。
我没有曹操刘备的雄才大略,也没有吕布关羽的勇猛,但是我知道董卓必死,死在吕布手里;知道吕布必死,死在曹操手里;知道关羽必死,死在吕蒙手里;知道张飞必死,死在自己人手里……
就连羽扇纶巾的周瑜,多谋近妖的诸葛亮,你们不也是早晚都要死的?
“拓儿醒了吗,拓儿真的醒了吗,”张拓心潮澎湃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大呼小叫的扎呼声,随即闯进来一个人。
浓眉大眼,高鼻短须,面色微黑,正是张拓的三叔张泽,他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对张拓视若己出,溺爱非常。
“三叔……”张拓有点管不着自己的嘴,脱口就唤了出来,说话间不知不觉委屈的哽咽起来。
“拓儿你终于醒了,可急死三叔了,”张泽双目含泪,上前一把抱住侄儿,声音都哽咽了。
“多谢薛郎中了,犬子身体可有不妥之处?”
张拓伏在叔叔的肩膀上,顺着声音看去,便见到一个更年长一些的男子,正站在帘帷边和退到那里的薛郎中说话。
这是张裕,他的父亲,一个很古板的文人,一个让张拓又敬又畏的人。
“小郎外伤不重,些许金疮药就能治愈,只是内附有些损伤,倒是要疗养一段时间,照小人的方子抓几味药连服三天应该也无大碍,”薛郎中弯腰施了一个礼才恭敬回话。
“那刘桥真是欺人太甚,屡次纵容劣子驱奴欺辱拓儿,这次必不与之罢休,”张泽放开侄儿冷喝道,显然余怒未消。
张裕恍若未闻,转身对薛郎中拱手道:“既如此,在下遣一个仆人随薛郎中回府,顺便将煎药带来,有劳薛郎中登门真是过意不去,这是诊金,还望收下。”
见张氏兄弟有话要说,薛郎中也不推辞客套,接过张裕递过的诊金便出门去了。
待薛郎中远去,张裕望了自己兄弟一眼,怒道:“不罢休?你还想怎的,莫不是真要打杀了那厮。”
“某早晚必杀之,”张泽无奈的跌坐在草垫上,双拳恨恨的垂在地上,发出篷的一声巨响。
教训完了弟弟,张裕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床上的儿子,叹道:“唉,若非你冲动动手,岂有今日之祸,以后动手之前先想清楚,不要动不动就脑子发热。”
张拓只低头不语。他昏迷中得了张拓些许记忆,并不完全,哪里知道如何应答。
好在张裕也是有感而发,并不指望张拓作何回应,他低声对妻子吩咐了两句,又对张泽说道:“府君相召,你我还是先去应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