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么?该说你们是不自量力的愚蠢呢,还是该称赞你们对狐妖的忠心呢?”青雨汐的视线扫向空中,眼前只有一片蓝天白云。于是金乌暗中驱动法门,找出隐匿于空旷中的妖气后,悄悄向狸猫打了一个手势。
孟然拉满弓弦,弦上却没有箭矢。他凝视着金乌示意的方位,伸出小指。指旁骤然风势环绕,将指尖切开了一道细小的伤口。鲜血当即涌出,如同拱桥一般分别把左右小指和弓弦的上下两端连接起来。
待弓弦完全染为赤色,孟然和平常一样松手放箭。不过四周依旧风平浪静,一片祥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快要靠近目标时,无形箭矢才带着杀意,隐约露出透明的轮廓,一直悄声藏匿的白骨精姐妹也被迫显现身形,躲避着飞速射来的箭矢。
天空霎时间变得热闹起来,一对金光灿烂的羽翼带着火红的残影冲到那两位华服翩翩的绝色姐妹身前。陡然出现的巨大骨墙和势不可挡的强劲重拳轰然碰撞,为这漫天的阴霾配上了呼风唤雨的阵阵“雷鸣”,甚至连皇宫外的蓝天白云也受到了影响,回荡起沉闷的重响,惊得全城百姓们纷纷望向天空。
不过这些凡夫俗子看不见皇宫上方的激战,这片被妖气包裹的结界,已然是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青雨汐在周围忽然出现的骨刺和骨刃向自己交叉袭来之前,收起拳势,落回地面:“哼,要还是只有这几招的话,我劝你们尽快跪地求饶的好。说不定比无谓的抵抗更能为你们的主子拖延一些时间,毕竟是两张挺惹人疼爱的漂亮脸蛋。”
水荷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云姬也没有回应金乌的挑衅。挡在她们身前的骨墙骤然散裂成块,环绕在两人周围。插落在地上的骨刺和骨刃也自行飞回,一同保护着正在闭眼施法的姐妹。
面对白骨精突如其来的变招,众人没有贸然行动,远远地试探着。狸猫的弓箭和小白蛇的风刃没有起到任何效果,一圈圈交错移动的骨块组成了无懈可击的球形外壳,完全罩住了云姬和水荷没有防备的身体。
确认了球体是没有任何攻击性的防护法术后,墨仲离和青雨汐稍稍飞近了一些,透过骨块间的缝隙,清晰地看见两妖原本堪称完美的皮囊正在迅速剥落,一滩滩血肉砸到球形的底部,立即化为血水,渗落到下方的地面。
“她们在耍什么把戏?”青雨汐近距离的攻击也没有能够破开这个坚固的外壳,而里面原本妖艳绝伦的两位美人已经完全化为两具白骨,那曼妙婀娜的肉身已然是脚下的一潭血池。
此时,外壳猛然炸开,碎裂成更加细小尖锐的骨片,如瓢泼大雨般砸向众人。很快,他们脚边的土地被森森白骨所覆盖。幸好避开爆炸的墨仲离及时回到同伴的身边,四人齐心聚集灵力,才勉强挡下了这波密集而凌厉的攻势。
“主祭大人呢?”站在最前面的佩瑟用自己的不死之身,强行接下了没有被阻挡的骨片。虽然只有零星的几处伤口,但每一处都几乎临近贯穿他的身体。
“阿青察觉到对方的妖力比之前增加了数倍,说她必须全力以赴,才有胜算。所以暂且退到宫门外了。”墨仲离扶住佩瑟,好方便小白蛇取出骨片。吸血鬼望着皇宫中阴云笼罩的天空,也明白了金乌退到宫门外的用意:“那么,我们只需要缠住这两个原形毕露的丑陋家伙,等待无坚不摧的太阳之火出现……”
高声喊出的“丑陋”两字显然激怒了对方,佩瑟的话音刚落,周围的骨片立即从地面拔出,如同一张遍布利齿的巨口,迅速咬合。但置身其中的众人并没有如云姬预计的那般遍体鳞伤———他们的身体一触即散,消失在视野之中。
“移行换影?”云姬歪斜着头骨,随后立即将妹妹推开,令从身后飞来的利箭恰好从两人之间穿过。硬接下紧跟的数道风刃,她又果断张起双臂,挡住鸦天狗和吸血鬼的左右齐攻。
“嗯?”云姬感觉自己左手的妖气正被阴阳决急速吞噬,立马震开了佩瑟,而墨仲离也在水荷的逼迫下撤回,发生在瞬间的奇袭最终无功而返。白骨精姐妹将所有的骨片唤回空中,拼接成一个凶相可怖的巨大颅骨,她们则站在颅骨的顶端。
已是骷髅身的两人依然不失之前的绝色风韵,站姿尽显优雅妩媚:“那位嘴硬的大姐呢?因为害怕而丢下你们跑了么?看来也就是个骂街的泼妇而已。”
“只会卖弄风骚的妖精,你说谁是泼妇呢!”听见这个声音,云姬和水荷立刻调转脚下的颅骨,同时齐齐捻指作法。颅骨顿时被漆黑的浑浊妖气包围,空洞的双眼也被青蓝的阴寒鬼火点亮,狰狞地朝声音来源的方向杀去。
又是电光火石间的交锋,不过这一次直接分出了胜负。一道夺目耀眼的金色光芒洞穿了黑雾缭绕的颅骨,直至白骨精姐妹的身前。那个大家伙碎裂回森白的骨片,如磅礴大雪般在金乌背后散落。而云姬和水荷虽然双掌交叠,分别接住了金乌的左右双拳,但一阵风拂过,她们全身的骨架当场灰飞烟灭,只剩下无力坠落的头骨……
“难得我告诉了那两个丫头该怎么发挥出白骨精的潜能,没想到这个金乌居然会太阳护身之法,也太没意思了。”依旧是宫中最高的那座塔楼顶层,来自地府的黑白鬼仙仍然在此监视着远处的战局。
黑无常没有回应少年的抱怨,而是拉着他准备离开:“事情看来结束了,我们该去收拾残局了。”“唉……急什么啊,更有趣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呢!”看见少年赖在栏杆上,用期待眼神地望向战场,黑无常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你还做了什么?”
“只是教了她们一些失传的秘法而已。放心,她们今天必死无疑,我们肯定能把魂魄带回去交差。不过,我想试试有没有意外收获而已。”白无常像盼着糖人完工的孩童一样趴在栏杆上,黑无常也只能无奈地走了回来。沉默一阵后,十分正经地说道:“万一出了乱子,我可以和你一起背黑锅,不过……”
“还要上次的黄粱酒嘛!我知道!”两位鬼仙同时笑了起来,别样的欣然和感激交织在黑白之间……
白骨精的头骨正好落入她们下方的血池,溅起了本不会存在的殷红水花和层层波澜,没入似乎不见底的诡异池深当中。
众人刚要走近查看,半空中的青雨汐一边俯冲下来一边朝同伴呼喊着:“小心!她们的妖气更重了!”这声提醒十分及时,众人要是没有迟疑一步,肯定会被涌出的血柱打中,不会只是像现在这样被陡然剧增的妖气震飞而已。
可青雨汐的情况就不太妙了。“血柱”迎面而来,释放出的力量远超白骨精姐妹所能爆发出的极限。准备不足的金乌在接触的瞬间便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被强大的冲击顶入高空,从云端直直落下。
好在墨仲离和佩瑟也是飞行高手,在金乌摔得支离破碎前接住了她轻盈的身体。“谢谢……”青雨汐扶着额头,尽管脑袋还有些恍惚,不过已经可以凭借着自己的金色火翼稳住身形。
她愤恨地抬起头,看向让自己吃亏的元凶。那条“血柱”盘踞在云端,慢慢展露出轮廓:对角绮巧似鹿、头首浩然似牛、眼目神逸似虾、唇嘴憨厚似驴、身腹蜿蜒似蛇、鳞甲坚韧似鱼、足爪犀利似凤、髯须飘忽似人、双耳富态似象。普天之下,能与这般外貌对上的生灵只有一种———龙。
“不至于吧?那两个白骨精什么来头啊?”小白蛇和孟然跑到三人身边,还没来得及向青雨汐关切伤势,却被赫然出现的敌人所震惊。
“能有什么来头?肯定不是什么好货色。血肉禁术自古就是天界大忌,这血呼啦一团,虚张声势弄个龙模样,充其量不过是个怪物而已。”青雨汐与血龙四目相对,确实不由自主地心生了几分敬畏。但金乌绝不允许自己未战先怯,她只会选择直面恐惧。
血龙似乎感应到升腾而来的杀意,在金乌出招之前,张嘴吼出了一声地动山摇的龙吟。转瞬间,风云为之震颤,天地归于肃然。小白蛇的灵体魂身几乎要维持不住形貌,变得模糊不清。孟然手里的千幻灵弓也第一次违背了主人的意愿,自行消散,逃回虚无。佩瑟和墨仲离双双捂住耳朵,站立不稳,一人痛苦如焚,一人单膝而跪。
青雨汐几次想要唤起拳火,都被龙吟指使的躁乱狂风压制。当周围的空气稍稍安分一些,正是血龙威怒降临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