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谁是恶鬼(1 / 1)

晌午的日头有些阴郁,恍惚是起风的征兆,马车正停在门口候着,帷幕的一角不停被微风拂起,隐隐约约地露出里面女子窈窕的身姿来,让路过的行人不禁为之侧目。

邱锐之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这一幕,还未冷笑娑弗罗强装门面,就听到马车里面传出动静来,是娑弗罗的声音,平静道:“此番离别过后,若想要再见恐怕是难了,我心下有些不舍……也不知邱阁主能否赏脸送我一程?”

“你那日对邪儿出言不逊,我没下手杀你就已然是开恩了,你竟然还敢在我面前摆出这副虚情假意来,看来江夫人忘性之大……真是较之那栏中牲畜也不遑多让啊!”邱锐之稳步走下阶梯,刻意朗声道。

“不过就是送出几里地而已。

”娑弗罗却并不在意他话中的嘲弄,笑笑道:“邱阁主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吧?”

“呵呵……可惜你的面子在我这还不够看了点!”邱锐之讥讽道。

他话音刚落地,马车帷幕就倏然被一阵气浪掀开,娑弗罗坐在当中,嘴角虽然是上扬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甚至带着些许挑衅道:“邱阁主该不会是不敢吧?”

邱锐之嗤笑:“就凭你?怕是还没到那个火候!”

“那如此便没什么可顾忌的了,我不过是有些话想与邱阁主单独说说罢了。

”娑弗罗说着就让开一处地方,给邱锐之比了个“请”的姿势来。

“阁主……”

清明迈出半步,刚要张口,就被邱锐之抬手制止,低头吩咐道:“不必跟着。

说罢,邱锐之就抬脚朝马车走去,刚要弯腰踏入轿厢时,他眼角却似乎瞥见半空中一道黑鸟的影子顷刻闪过,他登时蹙起眉转身眼神四下一扫,却再不见任何异状。

“邱阁主在找什么?”娑弗罗问道。

“没什么。

”邱锐之收起疑窦,随即钻入马车中,与娑弗罗面面相对,他态度轻慢地整了整袖口,道:“不知江夫人想和我说什么?我正洗耳恭听呢。

马车开始跑动起来,娑弗罗在那轻缓的颠簸中,脸色忽明忽暗,半晌才混合着一丝呼啸的风声,压低声音道:

“我知道邱世炎的死跟你定然脱不了干系。

邱锐之举止微停顿了一瞬,下一刻却仍旧神安气定,抬头挑眉道:“哦?”

“你不必急着反驳。

”娑弗罗道:“知子莫若母,从见你那第一面开始,我就知道你和我是同一类人,都是不甘于埋没在尘土里任人作践。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还是不得不说,你是我所有儿子当中最肖似我性子的一个,我现在还真有些后悔当年丢下你了……不过话又说回来,玉不琢不成器,若是没有这些年来的忍辱负重,你又怎么会有今日的苦尽甘来?”

“你究竟想说什么,不会就是想让我感谢你当年的遗弃之恩吧?”邱锐之漠然道。

“如果我所猜没错,邱世炎定是死在你的手里,对吧?”

娑弗罗紧盯着他的眼睛道:“因为我的缘故邱世炎可谓恨毒了你,若不是还顾忌着世人的风言风语,我想他早在我离去的那一天起,就会将你按在水里溺毙了,所以只要他还活着一天,你就会永无翻身之日,而凭你的性子是断然忍不下去的,哪日起了杀心也不奇怪……我说的没错吧?”

“哼!光凭你空口白话的臆断,就想让我认了弑父夺位的罪名吗?”邱锐之不以为然地冷笑道:“娑弗罗,你是不是急昏了头,已经开始疯魔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敢说你此举能做到天衣无缝,绝对让人查不出端倪吗?”娑弗罗不理会他的讥嘲,兀自逼问道。

“所以你最后的招数就是孤注一掷地讲一些疯话,甚至还妄想以此来要挟我救江城一命?”邱锐之道:“你以为我会怕?”

“你或许从前不怕,毕竟凭借你的本事,就算东窗事发,身败名裂,但只要能舍下一切远走他乡,你在哪都能够过得自在逍遥。

可现在却不同了……你有了与其两情缱绻的妻子,他最近更是为你新添了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他们就是你安身立命的寄托,也亦是你的铠甲和软肋,有他们的地方才算得上是你的家,你忍心抛下这一切离开吗?就算你能将他们都带走,你又能够舍得看你的妻儿跟着你风餐露宿,担惊受怕吗?!”

娑弗罗仿佛胜券在握,她一字一句地诉说道:“邱阁主,一无所有不可怕,可怕的是拥有后再失去。

人一旦见识过太阳,就再难以回到阴暗逼仄的洞穴中去了——这一点我可谓再明白不过。

三人成虎……哪怕我没有根据,只凭几句空穴来风的谣言,想必也够让你那天真烂漫的小妻子心神疑窦了吧?你能忍受他为此而渐渐疏远你,甚至是害怕你、厌弃你吗?”

邱锐之眼底划过一丝森寒,不得不说,娑弗罗还有点脑子,知道用邪儿来威胁他最有成效,只可惜她不知道的是……邪儿早已将他阴险丑陋的面目瞧了个遍,却依旧愿意陪伴在他身边,不过他与邪儿之间的种种恩怨痴缠,想来是这毒妇穷其一生也无法揣摩到的吧?

虽然心中嗤之以鼻,但邱锐之还是可以摆出一脸阴鸷的表情,装作思虑了一番,沉声道:“……江家多行不义必自毙,就算是我也回天乏术。

“无所谓,我只要你保全江城的性命!”娑弗罗见他有所松动,立刻急切道。

“江城的名声我是挽救不了了,但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再推波助澜,剩下的事你们自己来处理。

”邱锐之说完,眉宇间就仿佛忍耐着怒意,缓缓将手探入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来,冷声道:“还有这瓶五轮还灵丹,它的功效说是生死人肉白骨也不为过,拿去医江城的心病绰绰有余,如此一来,你该得偿所愿了?”

娑弗罗看着那精致的瓷瓶,有些狐疑道:“我怎么知道这里面究竟是不是灵药?你若是用见血封喉的毒|药来骗我,我也无法验证。

“呵……江城如今离阎王殿也就差上半步,还用得着我大费周章吗?”邱锐之不屑:“也罢,你若不信,我便吞半颗给你瞧瞧便是。

说着,他就从瓶中倒出一颗朱红色的药丸来,指尖微一用力,药丸就碎成两半,他一仰头就将那半颗服入喉中,咽了下去。

娑弗罗直盯着他,半晌见人无事,她才肯收下那瓷瓶。

“江夫人既然心愿已了,便可以就此别过了吧?”邱锐之面无表情道。

“自然。

”娑弗罗抬起头,她没了心事,对上邱锐之的态度也轻松随意了许多,笑道:“邱阁主多保重。

邱锐之深深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道:“那便借你吉言了。

说罢,便如同蛟龙入海,掀开帷幕一个纵跃便离开了马车,在脚尖稳稳点在地上后,他转身望向那不停向前疾驰的马车,就仿佛亲眼看着江城踏入黄泉那般,冰冷一笑道:

“我无病无灾半颗入肚也算不了什么,但是江城就不同了,他既需要这东西,就要一直无休止的需要下去,直到求而不能,疯癫入魔……到那时候,娑弗罗,你可不要怨恨我太恶毒才好啊!毕竟若是没有你的‘成全’,我又怎么会有今日呢?”

……

林木间幽静无比,高大的松柏耸入云霄,阳光只能顺着针叶遮挡的缝隙间,斑驳地照射下来,因此地上积雪消融得甚是缓慢,所以当有人靠近时,他的脚步声也难以遮掩。

邱锐之早有觉察,此刻便不紧不慢回过身来,可当见到眼前人的面容,却露出些意料之外的神情来。

“邱从臻——”他眯起眼,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

“看来我那天下手还是太轻了。

“大哥说笑了,那一日已叫我刻骨铭心,今生今世都不敢或忘。

”邱从臻手掌拂过自己的胸膛,话中却似乎别有深意,可还不等邱锐之深究,他就抬头望向那马车离去的方向,道:“杀人诛心,大哥这一招端的是好计谋啊!”

“怎么,你于心不忍吗?”

邱从臻淡淡道:“没有,善恶终有报,江城是咎由自取,怪不得谁。

“哦?你还真是跟从前大不一样了……”邱锐之盯着他,嘴中缓缓道:“不一样到……简直不像是我的二弟了。

“呵呵。

”邱从臻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却夹杂着令人胆寒发竖的诡异声调,他那副稚嫩清秀的面目也陡然变得陌生起来,就好似在那张苍白的皮肤下游走着什么看不见的异物般,他的笑声也渐渐开始凄厉、悲凉乃至是隐含着刻骨的恨意,叫人闻之便心神颤动。

一块光斑打在邱从臻的脸上,却映得他面色更加阴惨,他猛然收起笑意,笼罩在阳光下的那只眼中已然变化成血红的颜色,他神色怖然道:“我当然是大哥的弟弟,只不过……并非是你眼前这个弟弟罢了。

邱锐之蹙起眉:“你……”

“好久不见了,邱阁主。

漫不经心地吐出这句话,“邱从臻”就缓缓展开双臂,便宛若待风而起的鸟儿一般,他的双臂霎时间就钻出层层黑刺,遇风便舒展成坚硬锋利的飞羽,转瞬就挥舞着巨大的双翼腾入空中。

与此同时,他的面容也在急速变化,四肢抽长,骨骼错动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哀鸣,他却好似全然不在意,一张脸平静无波,再睁开眼时,如同浸血般的眼眸便迸射出阴寒的红光。

“是你……”邱锐之面色陡变,他眼中寒意也不遑多让,在一声惊异地呢喃过后,便是语调急速提高的叱呵,里面仿佛蕴藏着化不开的阴毒:“是你!江云赋,你竟然还没死!?”

“陷入逃亡中的每个日夜我都恨不得死了!可我又岂能这么轻易地如你的愿?”江云赋拍打双翅,狂风骤起,林间一瞬便阴沉下来,他也声色俱厉道:“自从我得知那时境况都是拜你所赐,我便再也不想死了,我发誓即便是坠落到十八层地狱底下!化成恶鬼,也要爬出来啃你的骨,喝你的血!”

邱锐之看他此刻诡异的模样,目露厌恶道:“我原以为放任你逃脱也无妨,你总要死在那荒郊野岭中,连尸骨都无人收……却不想你还真是豁得出去,竟敢跑回那死城中将那怪物的皮剥了披在身上,你就不怕它的下场也会报应在你身上吗!”

“无所谓了……”江云赋目光冷淡,宛如一潭死水道:“有的人披着人皮还不是干着畜生都不如的事,就好比你,就好比江城……”

“哈哈哈哈!”邱锐之仰天狂笑道:“明知亲生父亲陷入苦海,却依旧冷眼旁观,瞧着他被我送进地狱,你比起我来,也不差什么了!!”

“你这幅癫狂险恶的面孔,我真想让易邪过来好好瞧瞧。

”江云赋冷眼相看道。

“我就道你蛰伏这么久,必然有其居心,竟是敢肖想我的邪儿!”邱锐之伸出手,缓缓攥握成拳,指节发出如力道爆裂的声响,狞笑道:“想让我命丧此处,你再以身代之,倒还真是好算计!只可惜——”

“你没有那个本事!”

说罢,脚步就猛地向前一踏,刹那间仿佛雪崩地裂,然而邱锐之却只是纵身跃起,他脚下方圆十几米内的积雪瞬间就被清之一空,纷纷洒洒地凝滞在空中,顷刻间便淹没了一方天地。

雪雾中,无形的内劲翻滚,裹挟着扬起的冰雪,几个瞬息间,数十道冰剑就汇聚而成,邱锐之翩然踏上其中一柄,借力浮空,与此同时,气御其他数道剑锋,朝江云赋急射而去。

江云赋单翼挡在身前,一道劲风凭空而起,几道冰剑的走向立时歪斜,同时他在空中强行翻转过身体,不顾两束无法避及的冰锥刺入骨肉,厉喝一声,便冲邱锐之直扑而来。

邱锐之迎上他如刀锋般的飞羽,周身立时鼓动起无上强劲的力道,恍惚间,连无形的空气中也传出震荡的嘶鸣声,纷乱的雪花漫天飞舞,细小、美丽,却是杀人的利器,江云赋只抵御了片刻便败下阵来,左翼被撕裂出一个口子,鲜血淋漓地飞溅出来,须臾后,又像染上了什么骇人的霉菌一般,冰碴迅速地在伤口上绽放、蔓延开来。

江云赋只得强撑着扇动双翼,飞到空中躲开那密集的攻击。

只是稍作喘息,羽翼上传来的痉挛般的抽痛,就叫他难以维持住身形,他转头见那伤口处的冰晶还在不停扩散,便一咬牙,从右翼顶端冒出一只利爪来,狠狠挖进那伤口之中,连同冰碴上面粘连的血肉都一起刮了下来。

然而邱锐之的能耐却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变化莫测。

一切不过在转瞬之间,他只感觉耳旁风声一疾,下一刻,便被倏然出现的邱锐之一脚踢出十几尺远,重重撞在松树干上。

胸骨间顿时传来碎裂般的疼痛,江云赋双翼不住抽动,纯黑的翎羽上沾满污血,他一张口,便呕出一口鲜血来。

“还记得那时候的痛楚吗?”邱锐之走上前一把扼住他的喉咙,将人提起来,笑意渗人道:“小子?”

江云赋瞳孔骤然缩紧,猩红的眼帘里顿时闪现出他初与邱锐之交手的那一幕幕,方才他败落的模样,又和那时何其相似?甚至连此刻他所感到的耻辱和恨意……都与当初分毫不差!

只是,这一次,他却不会再是落败者!

……

清冷干燥的林间突然缓缓升腾起层层雾气,江云赋喘息着,挑衅地笑道:“你的确很厉害,武学境界之高让我望尘莫及得很,但只可惜……我已经不需要击败你了。

邱锐之心头一跳,忽觉不好,只是这瞬息晃神的时间,江云赋就已经隐入漫天浓雾中,不见踪影,只有分辨不出方向的声音回荡:

“你便在这幻境中好好品尝世间百态吧!等你走出来时,你费尽苦心得来的宝物便要易主了……”

“江云赋!!!”

听他话中所言,邱锐之顿时又恨又惧,霎时间似要肝胆俱裂,他抬起双掌,狂暴而极寒的内劲汇聚成极不安分的白团,他狂吼一声便将其砸入地面,立时,汹涌无尽的气浪如泄洪般澎湃而出,然而却只让漫天白雾消散了片刻,下一瞬,便又如潮汐般前赴后继的涌了上来,任凭邱锐之再怎么神通广大,恐怕一时三刻也无法逃脱出这仿佛无穷无尽的迷雾。

力竭地跪在地上,邱锐之寒齿磨动间,渗出暗红的血沫来,他好似厉鬼般,十指嵌入冰冷的冻土之中,流淌在骨骸中每一分恨意都在吱嘎作响,直震颤的心头都要滴下血来。

“邪儿……我的邪儿……绝不能!!!”

“江云赋……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

……

临近傍晚,好不容易将两儿子都给哄睡着了,易邪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终于开始想念起幺蛾子夫君来,邱江冷在他怀里啃着老虎馒头,小模样专注得很,易邪笑着揉揉他的小脑袋,问道:

“你说你另一个爹怎么还不回来?早上生的那点气值得他气到现在吗?跟几个孩子较劲,他还没完没了了……”

说到最后,易邪倒有些像自言自语,他趴在书案上,盯着外面似要滴血的夕阳,恍惚间就隐隐约约瞧见院子里走进个人影来。

“咦?说曹操曹操就到,真是不抗念叨。

”易邪虽然嘴上这么嘀咕着,却还是欣喜地坐起身,整了整衣衫下摆,颠颠地朝外头跑出去。

刚一出门,一声声堪称狂躁的犬吠声就震彻易邪的耳膜,易邪连忙捂住耳朵,定睛一看,却是见小八状若疯狂的死死咬住邱锐之的裤腿,那呲牙咧嘴的模样叫易邪吓了一跳。

小八别是害了什么病吧?往常见到邱锐之都贱兮兮的,摇头摆尾都来不及,这时候怎么突然变这么勇敢?

究竟是小八得了狂犬病,还是邱锐之把狂犬病传染给小八了?

反应过味来,易邪连忙跑上前,做出扬手要打的样子来,喝道:“小八!!去去!不要命了你,赶紧松口!!”

小八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但仍不肯松口,它恶狠狠地盯着邱锐之的裤腿,就像看见了八百辈子的仇人。

“靠!这狗东西现在是越来越不服我管教了。

”易邪义愤填膺,仰起头来对邱锐之道:“之之,你快踢它一脚,它就不敢跟你呜呜渣渣的了,估计是睡毛楞了还认不清人呢。

“不用,一只小狗而已,犯不着跟它计较。

”邱锐之说着就俯下身来,手缓缓抚上小八的脖颈,小八脖子上的毛立时全都倒竖起来,惊吓般地跑到一边,冲邱锐之呜呜恐吓着。

易邪一愣,有点奇怪,邱锐之平常都叫小八畜生、牲口来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难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人一狗握手言和了?可是邱锐之眼下的样子虽像不计前嫌了,但小八却好似换了一个狗一般,竟然敢和邱锐之叫起板了,真是不可思议……

“之之,你是不是……”易邪疑惑地开口道。

“怎么了?”邱锐之站起身来,神色不易察觉地有些紧绷。

“是不是……烧坏脑子了?”

易邪说着就踮起脚去探他的额头,然后一只手又摸摸自己的,奇怪道:“不烫啊?我还以为是因为你早上没穿好衣服,就嘚嘚瑟瑟地跑出门去,所以染了风寒呢……”

说完,易邪就收回手,搓了搓指尖,有些嫌弃道:“噫……你脸上怎么这么凉。

邱锐之却仿佛愣在了原地,他缓缓抬起手掌,覆在易邪曾触摸的额头上,那上面残留的温度已然消散,可却是将不可磨灭的痕迹留在了他心中。

他垂下眸子,眼中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的情愫,似是欣喜,却又好像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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