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闻到一股人参味就觉得不对劲了,见她一脸笑容,只好硬着头皮喝下去,谁让她是自己媳妇呢。
“你也喝一碗吧。”
清婉摇摇头,说:“不了,我吃过了。这可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好喝吗?”
张廷眉目浅笑,“好喝。”
“这么大股药味,能好喝?”尉迟恭忽然走进了里间,趴到圆桌前,掀开瓷盖看了一眼。
张廷目光沉了沉,说:“去外头等着。”
尉迟恭说:“我突然想起来,这可是长公主府,怀瑾才是这儿的主人,我应该和她商量才对。”
清婉疑惑道:“你在说什么?”
尉迟恭笑着说:“怀瑾,小瑾,哥哥求你件事呗。”
清婉顿时起了鸡皮疙瘩,这人也太肉麻了,“什么事?”
听到这声小瑾,张廷显然有些不悦,严肃道:“你再瞎闹,我明天就断了你的粮。”
清婉瞧出他们应该是有事还没商量妥当,便主动对张廷说:“要不我先回去吧,你们慢慢谈。”
张廷点了点头,说好,起身送她出门。回去后,尉迟恭已经坐在了圆桌前,直接捧起瓷碗就喝。折腾了一天,他也真的饿了。
张廷对一旁的小厮说:“把东西收下去。”
尉迟恭握住他的碗,说:“还没喝完呢,别浪费啊。”
张廷说:“你不是说有股药味,不好喝吗?”
“的确难喝,可这雪蛤可是很珍贵的食材,可以用来壮阳的。”尉迟恭忽然想到什么,挑了挑眉,邪魅一笑,“小瑾是不是在暗示你什么?”
张廷面容一冷,说:“小瑾是你能叫的吗?赶紧给我出来。”甩袖离去。
清婉沐浴完后,已经亥时了,她抹了香膏,熏干头发,从多宝阁上拿了本《山水纯全集》,靠在床头看,没过多久,张廷便回来了。
他走到床边,看到她手里的书,问:“怎么看起这种书来了?”
清婉说:“闲来无事,学学怎么品鉴书画,你们谈完了吗?”
他点点头,说:“我先去沐浴,你先别睡,一会有事和你说。”
清婉嗯了一声,继续低头看书,张廷沐浴完出来,换了件淡青色的中衣,拿过清婉手里的书放回多宝阁上。一回头,媳妇已经躺下了。他掀开被子进去,温和道:“困了?”
清婉摇摇头,“你要和我说什么?”
张廷说:“苍梧帝的两个公主前天私自跑来了帝京找尉迟恭。”
清婉一愣,“这下好了,他逃不了了,只能乖乖回去享受一夫二妻的日子了。”
张廷惊讶道:“他和你说过为什么要找你和亲吗?”
清婉颌首道:“说过好几次,他也蛮可怜的,好歹也是个王爷,竟沦落到这种地步。”
“他也是自作自受。”张廷伸臂将她抱过来,让她睡在自己身上,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他先前便躲着不肯回苍梧国,我念在从前与他父亲的情分上,让他一直住在我府里,好吃好喝的供着,谁知,他竟然趁着我忙于准备大婚,跑去逛乐坊青楼,和一个乐坊的乐师好上了,还跟钱引铺借了一千两银子替那乐师赎身,一个月光利息就有一百两。”
清婉叹了口气,“他也太不懂事了,然后呢,钱引铺的人找上门来了?”
张廷说:“这倒还没有,这也不算严重的,严重的是,尉迟恭得知两位公主来了帝京,竟把乐师藏到了我府中,那两位公主也不知从何得来了消息,直接就到我府上找人,和府里的护卫起了冲突,还带着手下一通乱砸,逼尉迟恭把私藏的情人交出来。幸亏张漾带着人回去取东西,好说歹说,终于把人给劝走了。”
清婉听的一愣一愣的,这两位公主还真的是彪悍,连异国首辅的府邸都敢砸。“那乐师后来找到了吗?”
“没有,那小子提前就带着人翻墙跑了。”
清婉很无奈,不知道该怎么说尉迟恭好,他国公主带着私兵跑到首辅的府邸上闹,若是传出去,可就不是儿女间的私情那么简单了。难怪他今天那样生气,她安抚似的摸了摸他下巴的胡渣,说:“这事没有外传吧?”
“还没有,我暂时压下来了。明天我让张漾带着尉迟恭去和两位公主谈谈,只是我担心那两位公主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不把尉迟恭抓回去成亲,是不会罢休的。”
清婉淡淡一笑,“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艳福的,我不大明白他为何要拒绝这么好的喜事,难道,是公主容貌丑陋?”
张廷被她的小手摸的痒痒的,身体也开始有些不对,可她却还浑然不知,他只好闭了闭眼,稍作忍耐,“倒也不是,他小的时候,有一个哥哥,就是一次娶了苍梧帝的两个妹妹,结果......在成亲的当天晚上,就挂了。所以,他从那时候起,就发誓宁愿光棍一辈子,也不娶宇文家的女儿。”
清婉噗呲一声,抓着他的衣襟,埋在他颈间笑个不停。张廷见她笑得身子都在抖,不大理解,这么残忍的事为何笑的这样开心,他挑起她的下巴,问:“很好笑吗?”
清婉反问道:“不好笑吗?”
张廷一本正经地说:“不好笑。这次的事,我虽然生他的气,可也没法真的坐视不理,看着他羊入虎口。”他初入仕途那几年,偶然受到了尉迟恭父亲的赏识,让他带头处理了很多国朝与苍梧国之间的事务,为他指点迷津,尉迟恭的父亲于他而言,亦师亦友,这份恩情,他一直都记得。
清婉问:“你是想让他躲到我府里来?”
“他倒是想来着,只是我不能把公主引到这来,就答应他,在他把麻烦顺利解决之前,让那位乐师躲进来。你觉得如何?”尉迟恭在帝京无权无势,只能依靠他的帮助了。
清婉想了想,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她府上精兵众多,再安全不过了,想必那两位公主闯不进这来,若是真的硬闯,那便可当刺客处理了。“那便按你说的做吧。”
张廷摸了摸她的头发,说:“我会让人先去查清楚她的底细,再让人进来的。”
清婉嗯了一声,打算翻个身睡觉,却被他扣住了腰,不让她动。
“该睡了,明日还要早起呢。”
他喃喃道:“明日初一休沐。”
清婉说:“是你休沐,我可还有事情要做。”他哦了一声,却不打算放开,她身上好香,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香膏,这样好闻。
他以前碰见那些浑身脂粉气的女人,只觉得刺鼻的很,可她却没有那种味道,他就想抱着她不撒手。
清婉觉得这样压在他身上睡不大舒服,问:“我这样压着,你不觉得闷吗?”
张廷摇摇头,揉了揉她腰间的肉,说:“怎么还是这样瘦,你这些天吃的东西,都到哪里去了?”
清婉干脆就闭上眼,说:“我也不知道。”只是,眼睛一闭上,其他地方的感官就无比清晰起来......
清婉身子一颤,蹙眉道:“崇璟,够了。”
“不舒服吗?”他声音略有几分沙哑。
这是舒不舒服的问题吗?
她决定不再纵容他,挣开他的钳制想睡到里边去,刚一翻下身,他火热的身躯便压了上来,俘获了她的唇......
第二日,清婉醒来的时候,张廷还躺在她身边,侧身看着她,他总喜欢这样看着她睡觉。她的头有些疼,睁开沉重的眼皮,愣愣地望了罗帐片刻,忽然睁大了眼睛,一下坐起身来。
糟了!外头的丫鬟怎么没来叫她?
“现在什么时辰了?你怎么也不叫我?”
张廷的语气懒洋洋的:“辰正了。看夫人昨夜累着了,想让夫人多睡会,别急。”
清婉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她昨夜没睡好,这会儿浑身酸软,可不也是他害的!
她先前还答应了魏学士去听他的课,怎么能头一回便迟到。
她换好了常服,拿上帽子急匆匆地出门,张廷坐在圆桌前,见她要走,忙问:“你不吃早饭了?”
清婉随口回道:“不吃了。”
张廷看着刚刚给她盛好的粥,一时失神,把她的粥都倒到了自己碗里。
魏学士今日到四夷馆给学生授课,清婉也应邀去旁听了,结束后还带了自己前阵子翻译的手稿,请求他的指点。
魏学士虽为人古板,有时候有些尖酸刻薄,不善为官之道,但却是翰林院唯一精通六国语言的学儒,在琴棋书画方面的造诣之深在国朝几乎是无人能及,尤其是一手精湛的棋艺更是杀遍天下无敌手,在国朝有着棋圣的称号。每年培养出的学生占据各大榜单。张承与张柠都是他的学生。
正因如此,每年都会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子,使出浑身解数,盼望能通过他定下的考试,成为他门下的学生。在国子监中,甚至有传言说,只要能得魏学士赏识的学子,一只脚便已踏入殿试的大门了。
清婉儿时曾靠着公主的身份得以入魏学士门下,虽然只有半天,那会她年幼无知,贪恋美色,瞧不上这个四方脸,眯眯眼的老古板,一心只想回到张廷的怀抱,导致魏学士学堂怒揍公主的恶名一度在京中流传开来,虽然最终没造成太大的恶果,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清婉慢慢懂事后,还是对魏学士生出了一丢丢的愧疚。
好在魏学士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平常依旧十分热心的帮清婉指点迷惑,虽然每回清婉遇到不懂的地方前去请教的时候,他不管正在做什么,都声称自己没空,清婉此时只需再好言几句,他便会摸一摸自己灰白的胡须,说:“看在你是崇璟弟弟的学生的份上,勉强帮一帮你吧。”
他喜欢叫张廷为崇璟弟弟,他也是少数几个敢这么叫他的人。他与张廷,虽同为少年状元,但考取功名进入翰林院观政后,却没有选择继续往上爬,而是选择了终身教书育人。他觉得官场到处充满了尔虞我诈,也曾邀请过张廷与他一同留在翰林院修撰典籍,研究酒酿丸子在古博尔语中的二十一种叫法,亦或是为马球制定一套新的规则,保证两队人进球次数永远保持在一条水平线上。
张廷大抵是觉得他太过无聊,遂轻言婉拒了。
晌午过后,韩允前来邀请魏学士去兰兴谷走马,清婉许久未去踏青,便也一同去了。此时已入春季,兰兴谷的桃花开的很好,一片姹紫嫣红,芬芳娇艳。
韩允还领他们到半山腰的寺庙饮茶赏花,冲泡茶叶的水用的是山上的泉水,清冽醇厚,沁人心脾。
闻枫阁书房。
张廷命人安置完乐师,叮嘱人不可将此事传到老夫人耳中,便举步出门,打算回蘅梧堂用膳。门外的小厮却来报:“都尉,殿下派人来说,韩允大人邀她与魏学士去兰兴谷走马了,不回来用膳了。”
张廷一怔,韩允?“天都快暗了,殿下还没有回来?”
小厮颌首道:“有顾护卫跟着呢,都尉不用担心。”
张廷目光沉了沉,喃喃道:“她要和别人去走马,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又不会拦着她......”
小厮想了想,说:“那您是要回蘅梧堂用膳呢,还是在这里用?”
张廷背手回身,神情有几分落寞,“就在这里用吧。”
张廷一个人用膳的时候,就吃的很清淡,外院的厨子没有清婉的专用厨娘那么好的厨艺,又是第一次给张廷准备饭菜,摸不准他的口味,大抵是觉得他这种站在朝堂顶峰上的人物,早已吃腻了大鱼大肉,反而会更喜寡淡的饮食。
张廷慢悠悠地吃了半碗饭就搁下筷子,让小厮撤走了一桌子的菜叶。
没过多久,张晋便来报,说大少爷请他过去踏秋阁一趟。
路上,张廷才听张晋说,原来是许映柳今日去宝林寺上香,途中贪玩跑去后山的桃林抓蝴蝶,不慎摔倒,当即腹痛难忍,幸得一位会医术的香客所助,将其抬到了禅房中诊治,才发现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虽然胎像不大稳固,但好在诊治的及时,算是有惊无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