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礼正以一个扭曲的,正常人完全摆不出来的姿势蜷在床上,而作为云礼好兄弟的陈彬,面色焦急:“花小姐你快给云礼看看,我刚把他放床上,他就晕倒了!”
花彻默默的把视线转到了陈彬脸上,上下打量,确定这家伙不是装模作样,而且真的着急后。
花彻轻启双唇:“是你把他摆成这个姿势的?”
陈彬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确定云礼的确没动过之后,点了点头:“是啊,那会儿我把他抱起来躺在床上,就没动过,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花彻:“…………”
深吸一口气,花彻颇为感叹:“这么多年你们居然还没绝交,果真是…”
陈彬连忙接上了话:“兄友弟恭?”
花彻睨了他一眼,也不知道陈彬是哪儿来的自信:“果真是自相残杀,毫不手软,云礼算是栽你手里了。”
陈彬挠挠头,不知其意,但看花彻已经开始动手了,也不好多问打扰她。只是心中不由得冒出了许多问号。
趁着这会儿的功夫,陈彬想联系下陈媛,自上次巫青青大闹之后,陈媛就回了东方夜白身边。
身为傀儡,对主人的依赖性很强,东方夜白在哪,陈媛就在哪儿。
陈彬虽说与云礼及东方夜白是铁把子。但论起身份,云礼是斐遗王府世子,东方夜白是二皇子,他的身份最为尴尬。
眼下云礼遭此横祸,陈彬可没那个胆子,敢瞒着东方夜白。
且,现如今,他们身在山水城,乃是巫师派与魔门老巢。云礼这般,不能排除是这两方势力所为。
只是…陈彬看了一眼正忙碌的花彻,有些犹豫。
当初…是花小姐力排众议,执意要把云礼留下。如今花小姐同二皇子之间的关系已经略有紧张。
若是经此一事,二皇子又不着调,怀疑了花小姐,那岂不是彻底崩盘?
这可不是陈彬愿意看到的,这段时间陈彬在西小楼里待着,对花小姐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
花小姐乃至真至情之人,万不会做这等事。可二皇子身为皇家子弟,身处深宫,别的不说,疑心病可谓是遗传了十成十。
他信,可二皇子不一定会信。这是身在高处之人的通病,陈彬可以理解,但他知道,花小姐一定不会理解。
陈彬眼神复杂,想要联系陈媛的心思压了下来。
他想,还是先问问花小姐吧…
花彻面色凝重,之前为了给云礼争取时间恢复外伤,从而达到最好的解蛊效果。所以,花彻是以银针之力,将云礼的周身要脉给封了起来。
那个蛊毒才因此沉寂下去,云礼的身子才得以喘息。可后果就是,云礼须得躺在床上静养,不能妄动。
眼下,云礼不仅被贼人丢下了床,还被陈彬挪动,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放在了床上。
银针之力过于薄弱,经此横祸,银针之力已然破裂。
云礼昏了过去。
有外伤疼痛导致的原因存在,可最重要的,是因为蛊毒爆发,云礼承受不住,这才昏迷不醒。
花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稳住云礼体内的蛊虫,因为被封印,陡然破裂,蛊虫比之前来得更为凶猛。
云礼不过是初入灵师的境界,身体强度并不是那般厉害,花彻丝毫不敢分神。
若是旁人来,任谁看,云礼都是一个必死之人。
花彻稳住了云礼,拧了眉:“陈彬,让你们准备的药材,准备好了吗?”
陈彬脸色突变:“大部分已经准备就绪,可其中极为稀有的灵天芝…还在回来的路上。”
花彻眉头紧蹙:“大概还要多少时间?”
陈彬:“至快也需五日。”
花彻忽然卸了劲儿,揉了揉眉心,距离上次她同他们说的备药时间的七日,已经过去了五日,眼下这个药材,还要五天才能到。
而这个情况,从未有人跟她这个主治大夫说一声。
若是没有这个突发情况,等到了两日后的七日之约,花彻怕是还拿不到药。
花彻:“我与你们定下的时间,是七日。”
“即便是快马加鞭,也还需要五天的时间。可你们,从未跟我说过。时间已经过去了五日,莫不是在你们的眼里,我的话,便这般微弱,不放在眼里?”
“既如此,人,你们带走吧,我不会再出手。”
陈彬白了一张脸,张了张嘴,双肩顿时垮了下去,他要说什么?这…本就是事实。
陈彬低头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云礼,“花小姐对云礼如何,陈彬看在眼里,这件事,是我等做得不对,自是不敢再劳烦花小姐出手。只是不知,云礼他如今…”
提起云礼,花彻也是百般无奈,云礼不是她的第一个病人,可却是她最为费心的一个。
究其原因,便是云礼的一帮损友。这才导致这么长时间,云礼的伤情不仅没有好转,现在弄不好就嗝屁了。
可扪心自问,花彻却不觉得心虚,对于云礼,花彻可谓是尽心尽责,竭尽全力,奈何有一群猪队友,花彻纵是有心也无济于事。
花彻叹了口气:“云礼蛊发了。”
陈彬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怎么会这样?!”
花彻揉了揉眉心:“这也是我没想到的,本来在计划里,两天后,我就可以准备药材,等云礼这边彻底稳定下来以后,我就可以着手给他解蛊。”
“先前我用银针之力封印了云礼体内的蛊毒,眼下云礼体内灵力逆转,那一丝以银针封印的力量也已经破碎。被封印的蛊虫陡然恢复,暴动异常。”
“若是一日之内,药材不备齐,哪怕是大罗金仙转世,也救不了云礼。”
花彻声音很是疲惫:“莫要觉得我在危言耸听,之前不是说,巫蛊族的族长可解此毒吗?若是不信,你们大可去试试。”
“言尽于此,我也已经尽力。”
陈彬抿紧了唇,一言不发,他怎会不信?
云礼如今的情况,任谁看了都不会说他健康无虞。
陈彬起了身,对花彻深深一鞠躬,继而双膝跪地,声音喑哑低沉:“花小姐所做,陈彬看在眼里,只是陈彬还请花小姐救救云礼,一日之内,陈彬定会将灵天芝带回。只要花小姐愿意救治云礼,陈彬这条命,归花小姐,下半生当牛做马报答花小姐,陈彬绝不反悔!”
闻言,花彻眼前一亮,随即觉得自己不能这么直接,故作矜持:“你乃御史府长子,将来定然要继承陈御史的衣钵,这般轻易便把自己归于我,陈彬,这不是儿戏。”
陈彬抬头,眼里的红光着实让花彻心惊:“花小姐不也是将军府的嫡长女?”
花彻嗤笑一声:“莫不是你不知我的名声,将军府嫡长女?嗤!”
陈彬沉声道:“花小姐不在乎嫡长女的身份,陈彬自当不以御史府长子自居。陈彬身为男儿,若是只能依靠父辈混完下半生,那陈彬,便是个孬种。”
花彻闻言一愣,若说之前花彻还有些怀疑,现在,花彻却对陈彬有了一丝敬重之意。
先前的时候,云礼伤情加重,说来陈彬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那时陈彬以云礼的铁把子自居,花彻只是摇摇头,并未放在心上。
可眼下,陈彬愿意为了云礼,将自己的下半生,交给一个相识不足两月的人手中。花彻不得不感慨,这二人,为何能够维持十几年的兄弟情。
花彻直视陈彬:“即便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救活云礼,你也愿如此?”
陈彬郑重点头,当下立誓:“我陈彬发誓,只要花小姐肯出手救治云礼,无论成功与否,陈彬都将追随花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花彻一震,沉声道:“明日这个时候,带上灵天芝来找我,过时不候。”
陈彬抱拳,“是!”
这转身离去的身影,竟有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魄。
玉舒这时才走过来,拍了拍花彻的手:“如何?”
花彻摇了摇头:“我一直想组建一支属于我的势力,陈彬是个很好的领头人。只是…”
玉舒揉了揉花彻的脑袋:“彻儿,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选择,你怎知,他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思?”
“你想要组建自己的势力,我自然是双手支持,虽说我不想让你那么累,可我总有不在你身边的时候,陈彬他很好。他不是东方夜白,陈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花彻略微一怔,点了点头,未再多言。
搬了一个凳子坐在了云礼的床前。
如今云礼到了生死之际,她这么做,未必没有胁迫的意思,虽说陈彬是自己提起的,可花彻的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之前的花彻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只是整日里窝在实验室里,翻来覆去的做实验,不跟旁人打交道,近乎疯魔。
所以对于这种事,花彻总觉得心中有愧。这件事情看下来,虽说花彻自己问心无愧,可却总有一种错觉,陈彬同云礼是兄弟情深,而她却成了无恶不作,趁人之危的恶人…
玉舒就站在花彻的身后,看着花彻微微弯了下去的背,有些心疼。
无论彻儿如今怎么,她始终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别人家十四岁的孩子,父母双全,姐弟和睦。
可彻儿不仅从小就失去了庇护,如今却还要扛起如此重任。玉舒何谈不心疼?
可,这是必经之路,花彻她,必须要靠自己扛过去。
花彻陡然出了声,声音微哑:“阿舒,灵台山可有灵天芝?”
玉舒从背后揽住花彻的肩膀,给予她无声的安慰:“有,你要,我让无二去拿来。”
花彻转过头,把脑袋埋在玉舒的怀里,深吸了一口气:“好,麻烦无二跑一趟了。”
玉舒轻笑一声,“臭丫头,怎么不谢谢本尊?”
花彻抱着玉舒的胳膊愈发收紧:“才不要,阿舒的便是我的!”
玉舒彻底失了笑:“好!都给你,不知彻儿,何时愿意去灵台山看看?”
花彻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有些心虚地把手抽了出来,眼下刚收了东西,拿人手短还嘴软,花彻也不好直接拒绝。
只好眼神躲闪,顾左右而言他:“哈哈…有时间…有时间一定去。”
玉舒轻叹一声,重新把花彻抱在了怀里:“小丫头,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被揽在怀里的花彻瞬间红了脸,推开了玉舒,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只留了一句:“哎呀,你讨厌!”
玉舒看着花彻飞奔而去的身影,闷笑出声,特别是眼尖看见了花彻泛红的耳尖的时候,更是朗笑不止。
花彻听着身后传来的笑声,脸彻底红了透,直直地破门而出,跑了出去。
“姑娘跑得这么急,可要看看路。”
闻声,花彻停了下来。
她认出了这个声音,是上次那个奇怪的家伙。
花彻回头,果然看到那个男人,一身蓝衫,温润如玉。
花彻眯着眼,“你是谁?”
那男子温声道:“在下左面。”
“什么左面,我还右面前面后面中间呢。”
那男子面色一愣,笑了笑:“在下姓左,单字一个面。左面。”
花彻:“………”
“你名字挺有意思的。”
左面:“多谢姑娘夸奖,敢问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不知左面可有这个荣幸,请姑娘去吃个便饭,喝杯茶?”
花彻眯着眼,淡淡道:“不好意思,没有。”
左面又是一愣,“嗯?”
花彻略有些不耐烦了:“本姑娘说你没那个荣幸。”
话一出口,花彻有些怔愣,在看到对面的男子脸色变白,花彻愈发懊恼:“不好意思,左公子,我出言不逊,还请左公子莫要怪罪。”
怎么回事?明明她的脾气挺好的,平时并不会对着一个陌生人颐气指使,大呼小叫。
怎么偏偏…
这人明明长得很好看,而且说话也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而且,只见了两次,怎么会?
越想脑子越乱,根本没有一点头绪,脸色也变得不好了。
见左面没出声,花彻随即撂了一句:“左公子,就此别过。”
便大步离去,步伐之快,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左面现在原地,看着花彻离去的身影,扯动的嘴角,有些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