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床,龙渊发现天气突然变得阴晦,阳光一下子躲进厚厚的云彩,再也不露面出来。
稍时,天又刮起大风,气温骤降,天空中渐渐飘起了雪花。
难得几日晴的天气又开始下雪了。
去隔壁房间找太初鱼和砚青,才发现她们早起床不知去向,房间里竟然没人。
去了哪里了呢?龙渊甚是奇怪。
料应说,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只要是云门宗的弟子,不管是正式的,还是不正式的,都不可能、也没有心思再去练功了。
可是回到回廊上,龙渊却发现一个更加怪异的现象,青庐所有的房间门竟都大开着,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这些人都去哪里了呢?”龙渊疑惑道。“难道圣家族大军一大早就杀过来啦?”
不过很快,龙渊就否决了这个想法,耳边没有一丝动静,一点不像是大战已酣的样子。
走出青庐,龙渊决定先去教场上看看。新人大多时间除了在青庐,就只可能在教场上了。
去教场上一看,果然都在。不过却不是在练功,而是在领遣散银子。
教场东边儿坐了名身穿青色布衣,胸前印有“云门”字样徽章的武士,正在让新人逐一签字画押,领遣散银子。
一边对剩下人道,“还没领的赶紧领,领完都各自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龙渊很快找到在一边看热闹的太初鱼和砚青,急忙过去问道,“他们这是要走?”
太初鱼看是龙渊,于是开心道,“狼生哥哥你醒啦?”
龙渊点了点头,指着那些人又问了句,“他们这是什么意思?都要走啊?”
太初鱼道,“可不是都要走,不走,难道留在这里当炮灰?”
龙渊不禁有些伤感,却又有些无奈道,“也对啊,他们都还不能算作是云门宗的正式弟子,自然毫无责任留下。”
太初鱼道,“可不是。要不是因为狼生哥哥你呀,我和砚青也早就回六壬山庄了。”
龙渊于是问太初鱼,“你们真决定留下?”
太初鱼一扬下巴道,“反正你不走我就坚决不走,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龙渊暗自道,“如果我真是当朝太子龙渊,那么,今天谁都能走,唯独我不能走。因为这一切本来就是由我而起。况且我也已经开始相信,自己的确就是太子龙渊。否则我怎么能够打开太极瓶,继承龙渊的武帝武魂?”
“既然如此,我非但不能走,更要肩负起拯救云门宗的重任。虽然前世已经注定,云门宗今日必遭灭门之灾,但不试试,怎么知道命运无法改变呢?”龙渊兀自想着,不知不觉间竟已想得出神。
前世云门宗今日几乎全军覆没,最后只剩下叶无名和叶辰二人苟活于世,那还是在武极二圣极力保荐,外加背后略施手段之下,这才得以成全。不过那也与死了没甚区别。
两个痴迷武学的武者,如果筋脉齐断,再也无法修行武道,从此与武道无缘,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通过深渊前世记忆得知,昨夜武极二圣愚鹤、洛星云紧急入宫面见太子龙正,冒着生命危险劝谏,希望龙正能保云门宗一系血脉,让云门宗可得延续,而不至于从此消失在大熵的滚滚历史洪流之中。
太子龙正只回答一句话,“二圣都是我大熵的中流砥柱,大熵的江山如此稳固,更少不了二圣的功劳。如果二圣是我,能将大熵数千年的基业拱手让与一名叛乱通魔之子之手?”
二圣哑口无言。
洛星云最终力争道,“哪怕只是留云门宗一人,一命。哪怕只是一条毫无用处的命。哪怕只是一条将来注定只能为奴为仆的命!”
二圣走后,龙正直接去找玄冰,问她,“冰儿,你觉得云门宗一宗上下,还有任何留的必要吗?”
玄冰道,“冰儿本不该涉及朝政,但既然殿下问了,冰儿就直言不讳。”
龙正轻揽玄冰的蜂腰道,“你将来注定母仪天下,你的意见对我至关重要,但说无妨。”
玄冰随即故作忧伤道,“殿下若是想做一个明君,自然要处处施以仁政。之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殿下越是对世人表现出慷慨与仁慈,就越是会得到天下人的爱戴和尊崇。但殿下既然是君,也自然需为江山社稷安稳着想。云门宗一案,归根结底是威胁大熵社稷安稳,只要除去这个威胁,自然就万事大吉。”
龙正如实道,“依你之见,威胁具体何在?”
玄冰道,“这还不够明显吗?叶尘不过是个废人,威胁自是云门宗全宗上下了。云门一宗明知养虎为患,却还坚持为之,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龙正道,“既然全族都是威胁,我又该如何施以仁政?”
玄冰道,“该有的威慑还是必须有的,否则一定助长歪风邪气,更无法彰显殿下威严。”
龙正点头。
玄冰继续道,“但仁政并非就是不杀人,不见血。而是尽量少杀,少见血。”
龙正问,“谁该杀,谁不该杀?”
玄冰道,“云门一宗人人有罪,不过最该被施以‘仁政’者,却莫过于叶无名叶辰父子。”
龙正诧异道,“何解?”
玄冰道,“叶尘是魔君遗子,必死无疑。”
龙正重重点头。
玄冰继续道,“叶尘何能有今天?自然离不开叶夫人的养育。所以叶夫人也难辞其咎。”
龙正稍作犹豫,但还是点头。
玄冰再道,“而叶无名及叶辰二人,虽也有包庇藏匿之罪,其罪当诛。但叶无名毕竟是大熵三公之首,叶氏家族更是守护帝丘安稳数千年,不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殿下一视同仁将其二人斩首,势必让世人寒心。但若是殿下只是废他二人武功,留其性命,让叶氏家族血脉得以传承,非但威胁解除,还可以充分体现殿下仁义之志,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龙正道,“你的意思倒是与愚鹤、洛星云二圣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此,那就依了你。”
玄冰略微惊愕问,“武极二圣也是这个意思?”
龙正点头道,“如此,我亦能给二圣一个交代,甚好。”
龙正相信废其武功,留人性命是仁义之举,龙渊却万不如此觉得。
对于武者,特别是视武道为命的武者,诸如叶无名,诸如叶辰,武道修为可远比性命更加重要。
废除他们的武功,可比要他们的命更加让他们难过,只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这不是仁政,更不是折磨,而是地狱。
龙渊今日就想一改这个既成的事实,哪怕他的对手是玄冥,是圣家族,是大熵赫赫有名额神机营五千武道强者。
人生一世,有些事情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与不成呢?
想到此刻,深渊不禁暗自叹息。龙渊昨夜根本就不是在逗他玩玩而已。
原来他真想与玄冥一战。
可是,即便只是玄冥!
根本不需要圣家族、神机营的一兵一卒。
龙渊根本连动一动手指头的机会都不会有!
深渊太知道这一点了。
这可是前世里他最惨痛的记忆。
大熵最为拥护他、保护他,对他最忠诚,直至扶持他走上帝位的两人。
叶无名、叶辰,在今日就会被震碎全身奇经八脉,从此如猪狗般苟延残喘地活着……
而这一活,就是数十个寒暑!
如果可以改变,深渊当然求之不得。
可是,仅凭龙渊一人之力,他怎么可能改变?
如果时间可以推迟一年,哪怕只是半年,或许还有一线可能。
但距离玄冥的铁蹄踏入云门宗的大门,却只剩下三个时辰不到。
三个时辰,
谁也无法改变!
因为玄冥就是玄冥,是那个象征着大熵武极巅峰的最强者!
“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龙渊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云梦公子?”龙渊看着来人道。
“怎么,你不走?”云梦指着教场边上的那张桌子问。
龙渊道,“你要走?”
云梦扬了扬手中的银子道,“当然。今日之战,别说我帮不上忙,就算帮得上,也无济于事。云门宗对阵整个圣家族,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谁胜谁输。再者说,今日家里传来消息,说城主府昨天被一个神秘人一锅端端了,河图镇更是上上下下被查了个遍,大官小官倒了一大批,还是黑冰台亲自下的命令。城主府一倒,我家的好日子就来了。听家父说,调令已经下来了,他升迁河图镇兵马驿主事,让我今日必定赶回去,以准备明日的庆贺宴席。”
龙渊心道,黑冰台办事竟如此雷厉风行,看来凤鸣街今日肯定已经被翻了个遍,胭脂井地下的石室肯定也被翻出来了。如此,自己倒也算做了好事一件。
至于让云梦一家升迁,却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过也算是另一件好事了。
云梦一席话说得在理,不过龙渊心里却总是有些失落,什么叫就算帮得上也无济于事啊?
这里的所有新人,过去哪个不是图着“云门宗”这块金子招牌来的?
谁不梦寐以求,急于想成为云门宗的一名正式弟子?
而今云门宗出了事儿,就拿着银子走路,就不当自己是云门宗的人啦?
虽然这是人家的自由,而且在正式成为云门弟子之前,他们也的确绝对自由,但龙渊就是觉得膈应。
若是自己,非但不会走,拿银子就更没半点可能了。
“城主府被人一锅端了?这么快?这才什么时辰啊。”太初鱼听到云梦的话,好奇问道。
云梦道,“黑冰台亲自办的案,能不快么?不过听说那个神秘人更加厉害,虽然只是一名弱冠少年,却能让神机营三骑之天机骑的骠骑大将军,千殿大人都以礼相待,还声称欠他一条性命!我的天,弱冠少年,恐怕比我大不了多少,就能结识千殿大人这般厉害的人物,要是换做我,恐怕做梦都能笑醒。”
太初鱼看龙渊,道,“听见没,还是名弱冠少年呢!”
云梦自然听不懂这个哑谜,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道,“就是啊,弱冠少年!想我云家都是沾了他的光,这才得以升迁,从此扬眉吐气,终于不用再仰人鼻息。若是他日碰见,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太初鱼用肩膀碰龙渊,朝他使眼色。
龙渊装没看见。
云梦这时惆怅道,“只是可惜,恐怕永远没有机会与他相见。即便见着,他也不一定认识我呀。”
龙渊淡然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哪天你就与他见上了呢?”
云梦摇头道,“或许我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走了。”
云梦说着再次晃着手中的银子,转身朝山下行去。
“狼生哥哥,刚才你若是告诉他,你就是那个弱冠少年,你猜他会作何举动?”太初鱼看着云梦的背影问。
龙渊道,“我又不是他,哪里知道他会作何举动?”
抬望眼间,教场边缘竟然没了云门正式弟子的身影,想必今日都去灵山之巅,汇聚到武相府前去了。
领银子的人越来越少,离开的人越来越多,最后,教场上就只剩下龙渊三人,外加那名发银子的正式弟子了。
“你们不走?”那人问。
“不走。”太初鱼说。
龙渊和砚青也摇头。
“为何?你们又不是云门宗的正式弟子,即便走了,也没人会怪你们。”那人道。
龙渊再次摇头道,“自从进入云门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把自己当成是云门的正式弟子了。”
那人仔细端详了龙渊一眼,然后开始收拾账册和剩下的银子,边收边道,“还未请教,几位如何称呼?”
“太初九。”
“太初鱼。”
“砚青。”
“原来是六壬山庄的子弟,失敬。在下云门棋舍,叶坚。”
“见过叶师兄。”龙渊三人道。
“三位请自便。”叶坚收拾完东西,略微点头示意,之后自行离开,朝灵山之巅走了回去。
教场上顷刻只剩下龙渊三人大眼瞪小眼。
“他就这么走了?”太初鱼指着叶坚离开的背影问。
“否则呢?”砚青道。
“对啊,否则呢?”龙渊也问。
“你刚才都那么煽情了,他至少应该请我们去上面坐坐。”太初鱼指着山顶道。
“他是不是还得请你吃顿好吃的?”砚青白着眼睛道。
“姐!”太初鱼道。
“真难得,你竟然主动叫我姐。”砚青嗤之以鼻。
龙渊却无心打趣,因为他嗅到危险靠近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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