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别打嘴仗了,我们接下来可能有正事儿干了。”龙渊突然对太初鱼和砚青说道。
“什么正事儿?”
太初鱼话还未问完,就看见教场尽头的青石长阶上走过来一行二三十人,全都披甲戴胄,刀剑在侧,目光冷血直朝三人横冲直撞而来。
为首的那人不是很高,却黑瘦黑瘦的,皮肤泛着青光,给人一种短小精悍的感觉。双眼如鹰,腰中一柄大刀更是怪异,如剔骨大刀一般宽、厚重,却又如剑一般长,说刀不是刀,说剑不是剑,不知道究竟是何兵器。
“这些人是谁?”太初鱼问龙渊。
“你听说过五行斋金家吗?”龙渊盯着黑瘦那人道。
“他们是金家的人?”太初鱼惊愕道。
“不会吧。”砚青也疑惑道,“五行斋金家向来以交通贸易为生,披甲戴胄的军队却是极其少见。”
龙渊当然不会认错。这些的确是五行斋金家的人,而且是五行斋门下的私军。
为首的这人姓金,单名一个夏字,是金家武掌门金昀座下很厉害的一名武将,在大熵寂寂无名,在金家族内却是个强当当的人物。
大熵人人皆知,金家以交通贸易为要,自然少不了押运和保送这个武行行当,而且是极其重要的一个行当。
金家人商业贸易极其发达,武行发展也不逊色,二者可谓并驾齐驱。武极九圣之金通圣便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金家懂得隐忍和蛰伏,所以外人对金家武行之厉害程度往往知之甚少,看似于无。
金家的武行主力就是私军,数百人。私军只有两个职责,保护金家内宅安全,及押运和保送硬货。
至于金家私军突然出现在云门宗,而且是今日这个特殊的日子,太初鱼和砚青自然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掺和圣家族剿灭云门宗之战?
金家是贸易之家,眼中没有绝对的敌人,不可能明目张胆与云门宗决裂。
更何况云门宗还是金家过去几百年,乃至千年少有的超级大客户。
云门宗宗族本身百十人,养活正式弟子再数百人,每年每月招手新人更是数百上千人,外加三万金陵卫……
从云门宗对新人的福利管中窥豹,可见其何等慷慨,一年的开销可想而知。
虽然圣家族每年都有专项补贴及资金,但为经营好“帝丘守护”这款金字招牌,云门宗每年的消耗已经远超数倍。空缺出来的银子怎么办?一个字,借!找谁借?天下能借如此大钱者,唯五行斋是也。
五行斋是大熵的钱袋子,圣家族的钱袋子,放贷、交通及贸易三项并称金家暴富的三驾马车。
同样,它也是云门宗的钱袋子。
每年年初,五行斋与云门宗放贷一年的开销预算。
年末,云门宗拿圣家族的补贴及资金、外加一年内平乱及大比武得胜的奖励、及贩卖药材所得返还。
如此循环往复,从未间断。
金家每年能从云门宗挣得多少银子?足足十万两有余。外加云门宗一年的照应及庇佑。
试问天下谁敢公然触云门宗的霉头?基本没有!所以金家的生意才更好做,走到哪里总能如鱼得水。
金家既然不会公然与云门宗撕破脸皮,更不可能直接派私军前来捣乱。
那么金夏此刻出现究竟为的是什么?
他只带了二三十个人,首先肯定不是来劝架的。
昨夜一番交流,龙渊已经基本了解深渊过去一世是如何度过的,又是过得如何凄惨。
十六岁前,他就是百无一用的狼生,十六岁后,他突然一朝觉醒武道,之后走上苦苦追寻大成之路。终其一生,不过四个字,天下皆敌!
为何是天下皆敌?太子案本声就是个阴谋,是栽赃陷害。
背后的操控者就是幽冥谷玄阴家族!
始作俑者正是大熵当今的国师——玄冥大人!
玄真妃与玄冥不是兄妹,却胜似兄妹,他们早想篡夺大熵圣家族千年统治的累累硕果。
如何篡夺?最直接,最暴力的方法自然是谋朝篡位。
但圣家族龙氏统治大熵数千年,国富民强,名正言顺,顺天意,知民意,若非水欲覆舟,幽冥谷玄阴世家又哪来的机会?
他们只能凭空捏造“事实”,诬告玄德皇后暗通魔族,试图颠覆大熵千年伟业,将泱泱大国拱手让与魔族统治。
时值玄德皇后与玄真妃同时临盆,玄阴世家于是心生歹意,将玄德皇后之子——大熵正统的太子龙渊——抹黑成为玄德皇后暗通魔君之子。
魔君之子降世,魔君自然要前往探看。结果在朝阳宫,魔君与武德皇帝相遇,生死大战一触即发。
结果自然是武德皇帝暴毙魔君手下,玄冥救驾来迟,赶走魔君,成为天下的英雄。
这位英雄当时当机立断,为民除害,果断抹杀玄德皇后极其子嗣,永绝后患。
自后正统太子龙渊不存,玄真妃之子龙正名正言顺继位大熵帝君之位。
为真正掌控太子龙正,及永远把持大熵朝政,玄冥又让其女玄冰出现在龙正的寝宫之中,埋下永久的伏趣÷阁。
再世归来,深渊看透一切,痛彻心扉。
龙渊自然也怒火万丈、悲从中来。
玄冥表面看似胸怀天下、仁慈坦荡,结果亦是虎狼之心。
玄冰口若悬河,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蛇蝎心肠,狼心狗肺。美丽的外表之下,却是一颗肮脏之心。
就比如说此次围剿云门宗,玄冰所谓的仁政,亦只不过是叶无名、叶辰二人那个“生不如死”的仁政。
经过数百年苦心经营,玄阴世家势力盘根错节,非常恐怖。唯一忌惮者,莫过于云门宗如此千年兵家贵族。
要想真正窃国大熵,玄冥就必须让云门宗满门抄斩,彻底从自己的视野中消失,这样才有利于玄阴世家接下来步步掌控大熵的其他名门世家,真正掌控大熵的统治权,话语权。
玄冰的意思,无外乎玄冥的意思。玄冰的意志,无外乎玄冥的意志。
而玄冥的意志及意思,又必须通过龙正才能名正言顺。至少现阶段如此。
留下两个废人,玄冥当然不介意。
但若是在废除其武功时出了某些意外,从而导致二人死亡,那就不是他玄冥的问题了。
况且玄冥已经给足龙正暗示,龙渊是魔族之子,是窃国者,是仇人,而不是兄弟,龙正当然也想除之而后快。
至于叶无名,他真得不在乎。龙正自小觉得,身边有一个母亲玄真皇后足矣,有一个国师兼岳父大人玄冥足矣。
他信不过别人,难道还能信不过自己的母亲,和国舅?
龙正现在就是整个圣家族的意志。
玄冥现在就是整个天下的意志,外加幽冥谷的意志。
龙渊却背负魔族之子的罪名,窃国者罪名。
这就是天下皆敌!
当年的深渊就是在此种环境中,于夹缝中求生存,九死一生,一步步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最终君临大熵,武道修为突破星空到巅峰境界,一举踏足星海,漫游古今。
金夏为何今日此刻出现?
这正是往世深渊痛苦生活的开始。
那一世,今日,三个时辰之后,玄冥带神机营五千强者围攻云门宗,杀尽云门宗上下三万余人,独留下叶无名、叶辰父子二人苟活于世数十载。
而那一世今日的此时此刻,玄冥的铁蹄还在百里开外,金夏就已经带着他的意志提前来到云门宗,准备接手云门宗的“青庐”、教场,及所有田地。
青庐是房子,很多很多的房子。
教场是修炼的场地,当然,只要愿意,也可以做其他任何用途。
田地是什么?是药材,各种各样的药材。名贵的,珍奇的,稀少的,不一而足。
金家从来不拒绝利益,这是他们的生存之本。
金家除了家主金石,下面还有两个掌门。一为金掌门金山,专管生意钱财;一为武掌门金昀,专管私军及演练。
战前,玄冥秘密会晤金家的两位掌门,说想与他们谈一趣÷阁交易。
金山问,“什么交易?”
玄冥答,“一处房产,两块风水宝地。一块地很开阔,可做练兵之用;另一块可以种植出大熵最好的药材。而且,好像,这块地上现在已经种满了各种名贵药材,而且还是大熵境内品质最好的名贵药材。”
金山问,“云门宗的山麓教场,山腰种植园?”
玄冥由衷道,“金掌门厉害。”
金山皱眉道,“做生意,消息难免灵通些。只是……”
金昀道,“只是,那终究还是云门宗的地盘,不是吗?”
玄冥道,“很快就不是了。”
金山与金昀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知道玄冥所指为何。
稍许,金山问,“既然是交易,那么价格方面?”
玄冥答,“房产,还是地?”
金山道,“如果两个都要呢?”
玄冥微笑道,“若是房产嘛,一个金锭。若是地,两个金锭。若是一起,三个金锭。”
金山惊愕道,“总共,三个金锭?”
玄冥道,“金锭,反过来念,是什么?”
金山,“锭金,定金?”
玄冥道,“对咯。这个定金,是你我从此交好的定金。”
金山更加惊愕道,“你我?”
玄冥道,“自然,这只是你我之间的一个人情,绝不掺杂其他任何东西,比如说,家族利益及其他。”
金山顷刻会意,道,“既然国师如此真诚,我金家自然也不能不识抬举,成交。”
金昀道,“我们何时过去接盘?”
玄冥道,“你需在我血洗云门宗之日提前去接手青庐及教场,那日我想这两个地方肯定早已经人去楼空。就算没有人去楼空,不久之后,我也会让这里人去楼空。至于提前去多久,你们自己定。”
金昀道,“明白。”
玄冥又道,“不过在我离开云门宗之后,你们还需替我做一件事情。”
金昀道,“国师请尽管吩咐。”
玄冥道,“云门宗肯定还欠金家不少银子。”
金山道,“不是不少,是很多。”
玄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金山问,“国师的意思是指?”
玄冥道,“或许,我是说或许,叶无名、叶辰二人可能活下来。”
金山道,“国师是让我们那日去找叶宗主和长公子收债?”
玄冥道,“没错。”
金山为难道,“可是,按照契约,还不到日子。”
玄冥道,“房产和地你们不想要了?”
金昀道,“请国师放心,我们一定会‘准时’去向叶宗主和长公子讨债的。”
玄冥道,“我深知金家做生意以诚信为本。那日也无需你们亲自抛头露面,只需派几个得力的人去讨要就行。”
金昀道,“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玄冥走了之后。
金山问金昀,“你真要如此做?”
金昀道,“目前,我们无法拒绝国师的意志。”
金山道,“你是武行,觉得云门宗还有崛起的希望吗?哪怕是很小很小的希望。”
金昀道,“叶无名对大熵圣家族赤胆忠心,三万金陵卫形同虚设,他本人更不会反抗圣家族的意志,所以此次云门宗必亡。如此,国师说只会剩下叶无名及叶辰,就一定会如此。不过我敢断定,即便此二人剩下,也一定不会再对任何人造成任何威胁。”
金山道,“你是指……”
金昀道,“只有废物才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任何威胁。”
金山道,“所以你觉得可行?”
金昀道,“祖训云,没有永恒的君主及神圣,只有永恒的利益。即便君主,亦是金钱及利益的奴隶!”
金山同语,“没有永恒的君主及神圣,只有永恒的利益。即便君主,亦是金钱及利益的奴隶!”
金昀道,“即便云门宗,即便叶无名,亦只是金钱及利益的奴隶!”
金山道,“明白。此去的人手,你觉得谁最合适?”
金昀道,“金夏。”
金山道,“就他了。”
金昀道,“论武行,他不差,甚至很强。论羞辱人,他绝对也是一流。”
……
龙渊看着金夏,想到之后他对叶无名及叶辰的羞辱及虐待,又想到过去叶氏一家及之后叶氏父子对自己的照应与支持,再再想到五行斋千百年的处世哲学及祖训,顿时怒从心头起,只想分分钟将他分而食之。
“与五行斋的仇,我日后自会慢慢料理。当务之急,我绝对不会让你们活着见到叶宗主和长公子!”
“而与玄冥的仇,就从你开始,拿你开刀吧。怪只怪,你做了玄冥的走狗!”
金夏看龙渊三人并不是云门宗弟子打扮,直接将他三人忽略,朝三人身后的青庐走去。
龙渊却直直朝金夏走了过去。
龙渊动,太初鱼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太初鱼动,砚青自然也不可能视而不见。
于是,三人同时朝金夏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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