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院中火光熄灭的瞬间,院子的破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紧跟着两队家丁模样的人闯了进了来。他们手里举着火把,进来的瞬间便将院子照亮如同白昼,他们并未打量院中有些什么人,只一同看向来处。
火光的照耀下,院门外走进了来两个人,一人管家模样打扮,手里拎着一只灯笼;一人满身绫罗,头发雪白,是个中年人的模样,这一位便是陈财主。
陈财主出场十分有气势,可惜没能吓到项英,倒把自己吓坏了。
只见院子中央坐着一个皮肤略黑的少年,他穿着一身白底黑花的衣赏,远看衣服质地极好,让人以为是谁家公子,仔细一看却能吓掉人半条命。只见这衣裳的衣领、衣角都是纸糊上去的。这根本不是正常人穿的的成衣,而是给死人穿的寿衣。
“啊!——有鬼!~”院中惊叫声不断,年轻的家丁腿脚利索,连滚带爬的跑出小院。陈财主和管家没那么灵活,直接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提在手里的灯笼差点熄灭,好在管家比较灵活保住了灯笼。除了灯笼,地上还落了两只火把,此时还在燃烧,有火光的照射,主仆二人稍微稳定了一下心神。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主仆二人腿软的无法站起。
少年起身将手里的栗子壳扔掉,他站直身体道:“人。”
一个字让主仆二人松了一口气。
地上,火把慢慢燃烧着,它开始引燃了周围的干草。少年慌忙起用身边的水桶将火扑灭。
这样的举动让主仆二人更加放下心来,他们彼此搀扶着站起,与少年对峙。
陈财主说:“昨日,可有一位公子救了你的性命?”
“确有一位公子喂了我一些米水,至于救命,我本就没有死,何来救命一说。”
这个说法让陈财主无言,他知道自己站在这里是要调查儿子的死因,也知道想要达成目的就要和善,可他控制不住心里的暴躁与恐惧。
那是他的长子啊,已经十八岁了。马上就能鼎立门庭,忽然便没了,谁能接受得了?
“老爷莫急,我来说。”}管家安抚了自家主子一下,跟着便上前一步向少年行了一礼道:“小人听小公子谈吐不凡不像是个乞丐,既知礼节便应当听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昨日,我家公子从你这里离开后便忽然倒地不醒,小公子若晓得其中缘故,不妨告知一二。”
“公子倒地不醒?现下可还安好?”少年声音着急,可脸上却似并不在意。
陈财主与管家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地怀疑。
陈财主问:“不知小公子可有名讳?”
“相……项英。”少年看着主仆二人道。
少年说起自家名字时吞吐的模样落在陈财主眼里,便是心虚的证据,他上前一步,质问道:“是不是你害了我的儿子?你究竟用了何样邪术害了他?”
身旁的管家听了主子的话忙将陈财主往后扯了扯,显然他担心眼前的少年一怒之下害了自家主子。陈财主也是惜命的,跟着往后退了退。
少年目光变得柔和,脸上尽是无奈,他道:“我幼时曾跟夫子学过一年书,所以管家伯伯所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是晓得的。贵公子与我有恩,我自当报恩,又怎会害他?伯伯看我身穿寿衣便疑我身怀邪术,若我果真有那等本事何至于沦落成乞丐?这衣服是我昨日乞讨一日所得,本想买一件成衣,谁知成衣太贵,我讨来的那几个钱根本买不起。但,如今天气骤冷,夜晚若无蔽体之物实在难捱,只得买件寿衣将就一下。我命微贱,那些忌讳于我而言奢侈的很,不想却吓到恩人父亲,还让您疑我身怀邪术。实在冤枉。”
这番陈词让主仆二人一时没了主意,想走不甘心,想留没理由。
陈财主面色几变,脑海里始终想着睡在棺材里的长子,想着儿子魂魄说得那些话,眼前的少年又变得疑点重重,可苦于没有任何证据,他悲愤道:“真的不是你杀了我儿子?!”
少年惊讶,但那惊讶也是淡淡的,像极了一个表演拙劣地丑角,他说得每一个字都让人怀疑。他无辜的问:“恩人身故了?”
陈财主被少年的态度激怒,“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说。”
少年在陈财主的暴怒中收起所有情绪,他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他问:“若今日是你女儿不明不白的死去,你会为了她如此不遗余力的追查真凶吗?”
“自然。我的孩儿被人害死了,无论如何我都要知道真凶是谁,还要替他报仇。”陈财主咬牙回答。
少年脸现哀伤,这一次的表情真诚许多。他自言自语道:“果然,我只是倒霉了一些,苍天让我遇上了那样一对父母。”
“是不是你?”陈财主不管少年发什么感慨,他只关心自己的儿子。
“不是。”项英目光凌厉,“我对天发誓与我无关,我不明白你为何怀疑我,是你亲眼看到我害了你儿子?”
陈财主沉默,管家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只得开口劝说:“老爷,回吧?清风观的长老说不准已有法子唤回公子的魂魄,咱们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真的?”陈财主精神恍惚道:“清风观的长老真的能把我儿澄明还给我?”
“一定能。老爷,咱们先回家”管家带着自家老爷离开了破院,临走时还不忘把那破门重新关好。
小院安静了,又再度变得漆黑。忽然,一触火苗在项英掌心燃起。陈公子的脸出现在火焰里,此时的他正一脸哀戚的看向少年。
刚才老父与少年的对话,他多少听到了一些,只苦于被少年握于掌中不得言语。此时终于有机会开口,但他又深知自己的想法大约不会实现。
“我家中万贯家财送你,你可愿放过我?”陈公子问。
项英不答,将掌心的火扔到柴堆里。
“你不用担心,虽然我现在未掌家,可只要你跟我父母说,他们一定愿意倾家荡产就我。”
“如今你已是我的下人,你自己是当过主子的,主子说如何便如何,哪有下人置喙的余地?”项英拨弄着火苗,道:“我是需要银两度日,但不需人给,我自己会赚。”
陈公子欲哭无泪,他说:“你若想要下人,哪里不好找,为何偏偏选上我?”
“我并未选你,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陈公子一脸生无可恋,道:“所以我不该救你?”
“你来时乞丐已经死了,你哪里救了他?”项英说着又添了几根干柴,但可能这句话太让人震撼了,火苗始终不能扑在干柴上。
而火焰里的陈公子一脸震惊,他问:“你这是何意?”
“我是借尸还魂,这个身体是已经死了的,所以你根本没救他。至于我,我本就要在这具身体里复活,又何谈是你救的?”
“你,你是借尸还魂?”火焰抖了抖,显然陈公子在害怕。
“不错。所以你可以相信我,我能复活自己一样可以复活你。”
“你真是借尸还魂?”
“事到如今,我何至于骗你。”
陈公子战战兢兢,他怀疑这一位是一只活了几百年的大魔头,否则他们萍水相逢,往日无怨今日无仇,他怎会如此待他?
“敢问前辈今年贵庚?”语带讨好的陈公子乖乖让火焰烧到干柴上,一边说着一边偷看项英的脸,生怕他一会儿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怪物。
“十二岁,我并非什么前辈。只是个女娃儿。”
“你是……女娃?”陈公子震惊。
“是啊。我死后借尸还魂到这具身体上。说来复活了两日还一直没打听过如今的年月,也不知我的原身如今是曝尸荒野还是已被人收殓。想来是曝尸荒野,这世上有谁会惦念我呢?”
陈公子不关心她是否曝尸荒野,他只关心未来的自己。
“你答应让我在原来的身体里复活,不能食言的。”火苗无风而旺,显然陈公子心绪极不平静。
“我从未说过你会在原来的身体里复活。”
“你,那我不做女子。”陈公子已顾不得重回父母身边的问题了,他现在只希望少些波澜。
“做女子有什么不好,除了会少一些东西,你可以穿好看的裙子,戴好看的首饰,还能生娃娃。”
陈公子没注意后面的话,只问:“做女子会少什么东西?”
项英隔着衣裳托着胯间的东西向陈公子展示了一番,陈公子立时有晕过去的冲动,“你怎能如此?”
“为何不能,这身体现在是我的。”
陈公子恼羞成怒道:“可你之前是个女娃儿,身为女子怎能如此?父母难道没教你何为男女大防?”
“他们恨不得我早些死了,又怎会教我何为男女大防。”
“男女大防是……”
“住口!~我无需学这个,如今我可是男子。”项英略有些得意道:“若真有那不长眼的还来招惹,我就把他的魂魄放到狗身上去。”
陈公子噤声了,他不敢把项英当成私塾里的学生,万一惹恼了他说不准女人都做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