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扮成了商人,自然要用马车来拉货物,这一路过来,大约有十余辆马车,的确是有空马车,但是,他现在不爽,而且他又做不了主,便率先选择了拒绝。
对方显然并没有想到他们是这样的一幅态度,顿时有些发窘,却又不愿意就这样让机会白白地溜走,因为他们的车从早上就坏到了现在,眼看午时都过了,大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又有老人跟小孩子,等了大半天,没有一个行人从这里过去,好不容易碰到一支商队,怎么会就这样轻易地让他们离开呢?
就算对方的态度恶劣,他们也忍了。
这时,一个大叔模样的四五十岁的穿着藏青色锦衣的人走了过来,拱手道:“还请壮士高抬贵手,均一辆马车,哦,哪怕不是马车是货车出来也好,让老人小孩赶路,争取在日落之前到前面的小镇,到时候,再由郭某款待各位,还请壮士伸出援手吧!”
玉树眉眼一厉,这帮不识趣的家伙,照他看来,直接开杀得了,免得罗哩罗嗦的。
顿时眉目一横,浑身充满戾气,哗地一声,腰间的佩剑拨了出来,杀气凛凛地喝道:“让开!阻拦了我家主子的大事,就杀了尔等全家!”
这一下,那边商队里的打手们也齐齐刷地拨出手来,两两对峙。
玉树一看,阴冷冷地笑了。
真是不知死活。
就这些人,不需要别人,他一个人就能搞定了。
这时,水流云叮咛着一声醒过来,呓语着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头很昏沉,都不知道墨闲给她吃的是什么药,一吃下去就昏昏沉沉睡到现在,偶尔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胎儿还好好的,总是被凤临王抱在怀里,她虽然恨透了凤临王残杀了她的奶奶和药王师傅,但是以她现在的身体,被人抱着,总比她自己躺在马车上的强。
她不想因为那些仇恨引起的世俗之见,让她失去了腹中的孩子,凤临王对她无恶意,抱就抱着吧。
难道还怕他对一个孕妇乱来吗?
她也知道,凤临王是爱她的,只是爱她的方式过于残暴,不适合她罢了。
“醒了?没发生什么事。头可还晕?想不想用点膳?你已经睡过午时的时光了。”
凤临王温柔地道。
还顺着手帮她轻轻地拨了拨那些调皮地拂到她脸蛋上的墨发,扶着她坐了起来。
“壮士,你就行行好,均我们一辆车吧!你看这老弱妇嬬的,我母亲年事已高,又照了半天的烈日,现在状况非常不好,还需要急于到前面的镇子上去请大夫,你就可怜一下吧!”
那中年大叔居然还拼命地求情,完全一幅不怕死的模样。
玉树的剑都架到他的脖了上了,他干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请壮士通报你的主人一声,伸伸援手吧。”
水流云揉了揉眉眼,掀开了马车帘,看到,柳眉蹙了蹙,回头却看凤临王,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凤临王将还放在马车车厢里的茶几上温着的粥膳打开,亲手盛了一碗,递给了她,道:“爱妃无需担心,玉树会处理的。你先坐好,用膳,再辛苦一下,晚些时候,我们就到镇上了。”
水流云顿时觉得一身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道:“这么大的太阳,让一个老人家跪在地上相求,难道你就不觉得倒胃口?你叫我如何吃了下去?你那么多车,分一辆给他们,都不可以么?”
凤临王的剑眉挑了挑,道:“本王把车给他们一辆,你就乖乖用膳?”
赶路的这些天来,水流云吃了极少,除了用墨闲开的汤药之外,几乎没怎么吃饭。
见她神情有些憔悴,却还是关心着别人,凤临王觉得自己那冷硬又残暴的心肠好像软了一角,忍不住又用一种交易的口吻来说话。
水流云翻了个白眼。
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的,她每次吃完饭都吐,孕吐得很厉害,吐到她除了汤药之外,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甚至一闻到食物的味道就恶心反胃。
好在还有个墨闲在,懂得弄些味道不大的粥膳来给她吃,否则她就只能光吃药了。
人家都说孕前三个月是孕吐的时期,可是她跟灵修在一起的时候,一次都没有吐过。
也许是因为心情的原因,也许是因为环境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她恨凤临王的原因,所以,她跟凤临王在一起,若非是担忧胎儿的健康,她可能连汤药都喝不下。
凤临王对她的好,她都知晓,只是她不爱他,也没有办法接受他的爱,她甚至恨他居然为了让她对他产生强烈的感情,哪怕是恨他入骨,恨不得他去死,他都要伤害她身边的亲人来让她不得不关注他,她就真的恼恨,恨到无力可恨还是恨。
如今,这个男人居然用别人求他给辆车这样的小事来交换她吃饭的条件,往日高高在上的至尊雅贵到极致的什么人事物都不入得其眼的男人居然委婉至此,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那玉碗晶莹剔透,不过成人的巴掌大小,就算满满的一碗粥膳,也不过是几口就喝完了的事情。
她盯着那递到面前来的看着很好看的粥膳,似乎也没有办法拒绝,皱了皱眉头,打算捏着鼻孔,一仰脖子将粥膳一口气喝完,忍住要把它吐出来的冲动,硬气地道:“这下可以了吧?”
凤临王眼中充满爱怜,道:“爱妃,你慢一点,何苦吃得这般急?你若喜助人,只消说一句就成,本王难道还会不同意不成?”
水流云听完,真是恨他都觉得吃力,跟他说话,怎么越来越觉得无力了。
遂把头往车帘外看去,不再言语。
“玉树,均辆马车给他们。把道路清理出来,在日落之前,赶到前面小镇。不绕道了。”凤临王清冷的声音,透过马车,传达了出去。
那跪在地上磕头的中年大叔一听,十分高兴,千恩万谢。
“是,主人!”玉树朝着马车拱拱手,低头对着中年大叔一声冷哼,道:“哼,算你好运。”
刚好水流云那女人被吵醒了,如果不是她求情,以他王爷的性格,宁可绕道,也不会搭理这些人的,更别提要分辆马车给他们了。
中年大叔依然千恩万谢,并没有因为玉树的话而对他有什么想法,倒是那些护卫打手们个个怒目相视,敢怒而不敢言,憋了一肚子气。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道路就清理了出来。
那郭姓一家人,非要当面感谢凤临王和水流云。
凤临王冷硬地拒绝,水流云却跟他作对,提出要下车。
凤临王道:“爱妃想下车,可以。听说今晚上前面的小镇有灯会,今晚就陪本王去逛逛吧。”
水流云掀帘的动作停滞,她现在的身体,差点就滑胎了,现在是养胎期间,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让身人本复原是不可能的,根本不适合长时间走动,这逛灯会,就是个走走停停的活,凤临王,这是什么意思?
“那你下去吧。我不下了。”她想了想,道。
虽然她爱跟他做对,可是事关到她胎儿的事情,她可没有那倔,也没有那么自不量力。
这可是灵修的孩子,听说灵氏一族都是受到咀咒,子嗣不丰的,所以,不管用什么办法,她都要好好地保住这个孩子,不让他出任何的差错。
说来也怪,那郭姓员外一家,真是奇葩了,人家不借车给他的时候,拼命地跪着要,借给他了,都说不用谢了,还非要强求着亲自见上主人一面,以便往后报答。
人家凤临王睥睨天下的人物,会要你这样一个小小的商贾来报答吗?
自然就是拒绝了。
凤临王现在的身份尊贵又神秘,岂是一般人想见就能见的?
顿时,让玉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赶人。
谁知道那郭员外像是不要命似的也要见上一面,这样一通闹腾,水流云就看不下去了,才想着见就见吧,何必好事变成坏事,要搞出血光来呢。
凤临王是不愿意见这些人的,而现在他又威胁她下车去见那些人,这种情况,就有点不上不下,让她十分难堪了。
“怎么不下去了?那人带着一家子,可还在外面等着。”凤临王嘲弄了她一下。
水流云气呼呼地看着他,撇了撇嘴。
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跟她腹中的孩子相提并论,任何威胁到她孩子的事情,她都不会去做。
“算了,逗你玩的,你想见就见吧。就算是陪着本王逛灯会,本王也会让你坐在轿子里,怎么会舍得让你行走?你现在的身体,还需要静养。”凤临王又心情极好地解释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顺她的意。
不知道墨闲跟他说了些什么,总之这段时间,他倒是很照顾她的情绪。
水流云在心中暗想了一下,便道:“那你抱我下去吧。”
马车这么高,她的内力又被封了,这点要求一点都不过份。
她完全是把凤临王当成佣人来使唤,可是凤临王听了却是眼前一亮,星眸看着她熠熠生辉,道:“这可是爱妃要求的。”
水流云不明白他怎么会这样说,她是孕妇,身体不好,需要照顾,他身强力壮,抱她一下,她又吃不了亏……
等等,难道是他想岔了?
水流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还是没有把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给植入到脑子里去,再加上,这么多天来,都是凤临王抱着她赶路的,现在还来纠结这个抱与不抱,授与不授的问题,会不会迟了一些。
顿时也没有矫情,道:“是的,没错,是我要求的。我只是把你当作一个会说话的还能照顾好我的工具罢了,你可别多想了。别忘了,你我之间还存在着亲人被残杀的天仇呢。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凤临王听了,喜悦的神情有些黯然,却自欺欺人地道:“你恨本王越深,表明对本王的感情越是深刻,本王很高兴,你继续恨着,不要停。”
“你……”水流云语塞,说不出话来,真想骂他个大变态,神经病之类的,可是有用么?他一直以来,自从她在江城认识他开始,他就是这样的一幅心理了,多说只会气死自己,没用。
“求恩人容郭某当面致谢!往后在生意场上有来往,还希望能多多关照。”
马车三丈外,又响起了中年大叔温厚儒雅的声音。
三丈开外,是玉树给定的,他这人一向谨慎,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是伪装成商人的刺客,来行刺的呢?
虽然他们王爷的行动很隐密,连无所不能的天杀阁都隐瞒了过去,但是,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谁知道哪一路的仇人就那么凑巧的,就知道了,然后雇了杀手,在此路上埋伏呢。
何况,这郭员外一家,言行都十分的反常,根本就不像是一般的商贾。
一般商贾,小老百姓什么的,如有见到刀剑会神色如常的?早就吓得失声尖叫,鬼哭狼嚎了好不好?
玉树正在暗暗警戒的时候,那郭员外却神情激动了起来了,就想上前下跪,却被易了衣装的青衣卫给拦下。
玉树回头一看,蓦地睁大了眼。
凤临王小心翼翼地抱着水流云掠下了马车,徐徐行来,而一向跟凤临王针锋相对怒目相向的水流云,居然温驯又乖巧地像只被理顺了毛的小猫咪,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由他抱着行来。
玉树差点把眼睛子都睁得要掉下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以水流云的脾性,她绝对不可能会对凤临王臣服的。
这是?
可是这一幕却该死的温馨,让他看了,眼眶都忍不住湿了。
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神仙眷侣……
一瞬间,所以形容一对男女的美好字眼从玉树那词汇量并不多的脑海里一一闪过,不知道那一抹感动是为了什么而起。
冷酷地执行着主人的命令,把自己当成是冷血刽子手的人,还知道感动是什么,这可真是极其难得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