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死后是怎样的感觉。【高品质更新】人死了,在人间的一切尘缘就结束了。可是当我从恍如隔世的梦中醒来时,我觉得很诧异。我不禁摸着自己的脸:鲜活的,温热的。我还能感受周围的一切,这让我明白,我还活着。
再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我愣住了。
“小姐你醒了。您怎么趴在石桌上就睡着了呢?东宫都乱套了,您怎么还睡得着啊……”小优在我耳边絮絮叨叨不停嗔怪张翠萱的不上心。
她叫我小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看着自己的手,这双细腻的柔荑显然已经不是我那有些粗糙的手了。
“小优,我……”我是柳冰浔啊。我试图告诉她,却惊讶地发现手臂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上面的字迹丑陋幼稚,却歪歪扭扭地告诉了我一个骇人听闻的事实。
亲爱的小浔: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已经成了我。不要害怕,不要惊讶。我本来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回去也只是我的宿命罢了。
很高兴能遇见你,遇见他。
他以为你死了,一直很伤心。我想已经没有人能停止他的哀伤,除了你。别怪他,他真的很爱你。
最后,希望你们能白首偕老。但愿你能用惯我的身体。
“小姐你在胡乱写些什么呀!你要是再不出现,李氏那个可要把整个东宫给闹翻了。没见过那么嚣张的人,简直比咱们府里的三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小优还在碎碎念着。
我将那张纸条小心收起来。独自穿过庭院,远远看见他坐在庭前,抱着已经僵硬冰冷的尸体呆坐着。
他和“我”的身上已然落满了海棠花。一阵风吹过,海棠继续凋零,像是谁在不停流着血泪。
我轻轻走过去,带着一份期许。多么希望,他一抬头看见我就能一眼把我认出来。
仆人匆匆跑来,高兴地朝着面容有些呆滞地阮佑昶喊道:“殿下,小王爷醒了。”
“滚开!”冰凉而低沉的声音似一阵冰霜,让仆人原本兴高采烈的脸立马垂了下来。仆人识趣的离去。
又一阵风起,带着夏日该有的热气,却依然让我觉得寒冷。颊边不知什么时候挂上的眼泪也被风儿吹凉。
我看见了眼泪的晶莹。那是从他无神的眼睛中滑出的一颗泪滴,轻轻地滴落在他怀中早已苍白冰冷的尸体上。
他一贯是沉默的,就连伤心,也用了默默的方式——什么都不说,也不让人靠近,就在自己的幽闭的空间中,一点点舔舐伤口。
我想靠近他,带他走出伤怀。
可是看着曾经的自己苍白地躺在他的怀中,留在嘴角的苦涩笑容,从那个身体带来一直延伸到现在这个躯壳的忧伤,我突然却步了。
他的不信任,他的狠绝,已经在我心上深深烙印下伤口,尽管那道致命的伤口留在原来的**上,可是它一直刺痛着现在的我。我不敢在去触碰他,害怕再次相逢,最终等来的又是一场痛彻心扉的伤痛。
曾经他说希望和我携手空看万里江山,他最终没有做到。斯人已矣,有些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我和他的红线已经断了。
“让她入土吧。这世道太冷。”我立于他面前轻声说着。
若有不舍,那是我曾经爱过。若说不怪,那是在欺人欺己。
他看都没看我,将怀中的人儿抱地更紧:“滚!你听不懂吗!”
我颔首悄悄退下。
小优站在远处等我。见我走过来,忙过来扶我。
“小姐,你怎么这个时候去惹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皇上他……”
我打断她又要开始的絮叨,问道:“小优,今天是什么日子?”
“六月初十啊。小姐怎么连这个都忘了?”一双杏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是吗……”原来才过了一天,为什么我有经历沧海桑田的感觉。
以后该怎么办?
兜兜转转,我以为终于可以解脱,没想到又回到起点。
可是有些事情总归是不一样的了。
我去看胤儿,我试着去抱他,可是他看见我只是哭。
“娘亲……胤儿要娘……”他哭喊着,几个乳娘根本拿他没有办法,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惹阮佑昶。
虽然我活着,可是毕竟柳冰浔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张翠萱。也或者,我其实谁都不是。
*
人不会永远耽于过去而无法自拔。就像他抱着“柳冰浔”的尸体整整三天,像是永远都不会放开,可是到了登基大典举行的时候,他还是放下了。
那个曾经的我永远离开了尘世,化成一掊黄土。
我站在远处看他黄袍加身,气概不凡,英姿勃发。他本该如此的。
六月十一日的登基大典过后,对于他的妃妾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封后大典。
然而无论是张翠萱还是李氏都没有在这考虑范围之内。
他把后位留给已死的“柳冰浔”。
张中丞对此竭力反对,不知道是为了身为他女儿的我,还是为了保住张氏一族在朝中的地位。
以阮佑昶的性格,他是不允许别人忤逆的意思的。所以他的那个心腹李克用有搜集出张中丞的各种贪污,勾结朝臣的证据。一桩桩、一件件累积起来,张家在阮氏天下三代积累的声望和势力开始倒塌。张家最终落得一个全家流放惠州的下场。
失去娘家势力拥护的我自然也地位不保。一纸休书经由管家的手交给我。
“你收拾收拾快点走吧。”管家叹着气对我说道。
我看着上面刺眼的休字,将休书拽紧,说:“我要见他。”
“皇上不会见你的。”管家不耐烦地朝我挥挥手。
“我要见他!我是……”我差点脱口而出,可是话到嘴边,却突然发不出声音来了。我无法说出口,是上天的安排吗?
转念一想,我忽然也释然了。
就算说了,又有谁相信交换灵魂的事情?
我拉住管家,恳求他:“我可以再看看胤儿吗?”
管家不悦地啐了一口:“你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小太子殿下已经不是你能随便见的人了。”
“我求你……让我再见见胤儿。”我向他跪下。一向不甘卑微的我竭尽一切在恳求他。
他将我抓住他的手拉开:“太子殿下在皇宫中。就算我想,我也帮不了你啊。”
我站起来,提起裙子,一路跑到皇宫前。我想硬冲进去,却被侍卫拦住。
“大胆!皇宫岂是你能闯的!”
“让我进去。我要见我儿子!”我努力推搡他们,可是一个单薄的身体怎能抵过他们强壮的手臂。
最终只能通过宫门,遥遥望着未央宫前,幻想着胤儿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在哭,有没有乖乖吃饭……
最后的最后,我只能默然离开。
真的要离开了吗?
许多年前我们相遇的那么不期然。没想到分别的时候也是如此出乎意料。
罢了,我在中剑之后不是也说但愿以后不相见吗。就让柳冰浔的一切随着她的入殓而永远埋入尘土。
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宏伟的宫殿,余下的也只是长长的叹息。
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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