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碧似乎是很急地赶过来的,她挤开了在门口的少年与苏七等人,冲到了沈天朗的面前,紧紧攥住了沈天朗的手臂,美目凝聚着焦躁不安,因为十指用力,几乎嵌入沈天朗的肌肤里,“大哥,我们回去吧,这女人竟然这么狡诈,故意用别人引诱你出来。你忘记,当初柳如烟是如何骗你的?抛弃你的吗?你难道,还想要再重来一次那种锥心之痛?”
沈良碧紧紧盯着沈天朗的鹰眸,生怕看到他眼底流露出心软。
沈天朗铁掌攥紧,似想起什么,喉咙上下急促地滚动了几下,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咬牙切齿:“自然、不、会!”
沈天朗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凝聚在掌心,蓦地攥紧了沈良碧的手,低吼道:“我们走!”
沈良碧陡然松口气,眉眼温柔:“是,大哥,我们回去吧。既然输了,那就把东西给她好了。”
不过是给他们一个假的虎鼎,她还怕不成?
只是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这么厉害,竟然能查到柳如烟对大哥的影响力,可恶!
“走?是不是太早了点?”苏岑嘴角勾着笑,眉眼弯弯,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只狐狸,骨碌碌的乌眸发亮。
“苏岑,你到底还想怎样?我们已经答应把东西给你了。”沈良碧瞪苏岑,恨不得现在就亮出本事,把这女人给扔出去,再也不要让她出现在大哥面前,原本以为事情尽在掌握之中,却反被这女人将了一军。
苏岑嘴角勾着笑,“也没什么,只是一个谎话说上一年还好,要是一直说上十年,抑或是十多年,那就可恨了不是?我这人没什么好的,可有点却极为固执,对于让生者痛仇者快的事,我一向喜欢不平,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好好说道说道好了。苏七,关门!”
苏岑的话音一落,苏七几人迅速进了房间,也包括先前的少年,十数人把客栈的房间围了个水泄不通。
尤其是各个角落,全部都严密防护了起来。
等她说完了,万一沈良碧要跑,她也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沈天朗虽然多年不操心世事,可不代表他就是蠢的,苏岑话里有话,恐还与他有关,沈天朗握着沈良碧的手紧了紧,鹰眸却是盯着苏岑,“你到底要说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想道一道当年的真相。”
苏岑走近了一步,为了防止沈良碧出手,陵云渊与陵祈就站在她身侧,两个灵力极强的高手,让沈良碧眼底刚掠过的毒辣又重新收了回去。
沈良碧先前只知道面前的两人够强,但以她的修为根本探不出对方的实力,可刚才那一瞬,对方身上爆发出来的灵力,让她清楚,自己这次恐怕是危险了。
他们任何一个,甚至连主人来了恐怕都不是对手,更何况,是半瓶子咣当的她。
沈良碧强压下心里的不安,祈求苏岑知道的不要太多,可显然,她顺了十多年,这一次,终究是提到了铁板。
“沈家主,你的妹妹,沈家的大小姐沈良碧,应该不是你的胞妹吧?”苏岑乌眸对上沈天朗的鹰眸,眸色锐利,带了几分沈天朗看不出的复杂情绪。
“……的确不是,良儿的生母,是我爹的姨娘。可我们兄妹之前的感情,甚比一母同胞。”沈天朗顿了顿,还是道出,同时,握紧了沈良碧的手腕,说这话时,歪过头看了沈良碧一眼。
只是后者垂着眼,瞧不出情绪。
“啧啧,沈家主的确是情深意重,只可惜……你有情,别人却是无义。”苏岑缓缓道来,软糯温和的嗓音却是让沈良碧红唇抿紧,似在思索。“沈夫人,你说呢?我说的对吗?”
“奴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良碧轻喘一声,抬眼,美眸冰冷。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让沈家主知道啊?”苏岑似笑非笑,视线从沈良碧的脸上移到了一脸莫名的沈家主身上。
“你到底要说什么?这与我们是不是一母同胞有何关系?”沈天朗沉声,不明白既然要说柳如烟的事,为何要牵扯到沈良碧与他的身上。
“自然是有关系了。”关起门来好说话,苏岑定定的抬眸,眸色乌黑,透不进去半分光亮,“说起来,沈良碧是庶出的,所以,对于传家之宝来说,虎鼎是只传嫡长子的,嫡长子再传给嫡长子,我说的,对吗?”
“……的确是这样,可那又如何?本就是身外之物,良儿若是想要,我这做大哥的,自然不会不给。”沈天朗眉头深锁,死死盯着苏岑的眸仁,想从里面看出什么,可看了片许,什么也发现不了。
“可你觉得无所谓,别人觉得有所谓啊。”苏岑嘴角噙着笑,可眼底却是半分笑意也无。
相对于景晔被自己的夫人所害,至少他后来因为蛇鼎活了下来;可沈天朗与景晔却是不同的,沈天朗因为虎鼎,却是改变了一生的轨迹。
他本来可以有一个幸福的家,娴熟温柔的娘子,漂亮听话的孩子,可如今,他一生都活在仇恨里,这么多年了,她既想让他知道真相,却又惧怕让他知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沈天朗似意识到什么,嗓子发干,这次再问出来时,声音带了游移,话音也低了下来,少了几分先前的不耐烦。
苏岑叹息一声,“……沈良碧,想要虎鼎。”简简单单的七个字,苏岑却觉得说出来有千斤重。
沈天朗高大的身体一僵,随即猛地看向沈良碧,“良儿,你想要虎鼎?”沈天朗的声音带了一种犹疑,这似乎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我先前给你,你说你不要……”
“大哥,她、她乱说的,我的确不要的,那虎鼎是传给嫡长子的,我一个女子,要那个做什么。”沈良碧一直没抬头,直到沈天朗问出这么一句,她才抬眼,眼底闪闪发亮,楚楚可怜,让人单从她的表情上来看,完全看不出她曾经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折手段。
沈天朗眼底依然带了几分犹疑,似最后还是决定相信沈良碧,转过头,看向苏岑,“我当初要把虎鼎给她,良儿并不稀罕。”
“那她现在给你要,你给吗?”苏岑嘴角似笑非笑,可那里面的深意让沈天朗不确定。
“给,我要那东西没用,无所谓谁拿着。”
“可若是你此刻有继承沈家的孩子,你的孩子要虎鼎,与沈良碧要,你会给谁?”苏岑的话把沈天朗完全问出了,他似想起了什么,眼底飞快掠过一抹痛色。
“我这一生都不可能有……这种比喻,我不接受。”
苏岑揉了揉眉心,叹息一声,“沈家主啊,你怎么……还没有明白呢?一旦你当年成婚,虎鼎应该也没沈良碧什么事了吧。”
沈良碧脸一白,陡然抬头,美眸冰冷,却在转瞬间又敛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我本来也没想要,大哥成婚不成婚的,与我何干?陵夫人,你莫要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沈天朗这次却没有说话,他脑仁一抽一抽的疼,他似抓住了什么,却发现自己脑袋里此刻一团糟,根本什么都想不清楚,什么也看不清楚。
苏岑望入沈天朗已然乱了的鹰眸,再转过去,定定对上沈良碧:“既然与你无关,可当年你为何要趁着沈家被打压时,故意欺骗柳如烟另嫁他人?”
苏岑的这句话,像平地起了一道惊雷,炸的沈天朗浑身一蹙,虎眸瞪向苏岑:“你说什么?什么叫做良儿欺骗如烟嫁给别人?”
“你、你乱说什么?你有什么证据?我怎么可能这么做?一个是我大哥,一个是我未来的嫂嫂,我怎么……”沈良碧的话还没说完,忽然看到苏岑展开放到她面前的一张泛黄的纸张,脸惨白如雪,难以置信的尖着嗓子叫出声:“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沈良碧伸手就要去夺,被苏七伸手一挡,直接把人挥退了一步,踉跄了下,差点没有站稳。
沈天朗这次没有扶她,沈天朗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双眼无神地盯着那张泛黄的纸张上的字眼,一个字一个字分开来看,他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他为什么觉得每一个字眼都是这么的陌生呢?
纸张年月久远,甚至还有一块被烧掉了一角,焦黑的色泽,刺痛了沈天朗的眼睛,他定定瞧着最上面的三个字,张着嘴,久久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卖身契’,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沈天朗自己手上就有无数张,可为什么看着面前这一张,他觉得这么不可思议。
——大衍635年三月,柳家三女柳如烟,卖身于绸缎商人崔大任为妾,换取纹银十万两,银货两讫。
再往下,是沈天朗熟悉又陌生的娟秀字迹,再加上红艳艳的朱砂指印。
沈天朗脑仁里一抽一抽的疼,他觉得自己此时一定是在梦里,否则,为什么他觉得这么难以相信,这到底是什么?
卖身契?
哈,他是不是疯了,还是出现幻觉了?十万两纹银……十万两纹银……
她当年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如若想要银子,与他讲啊……他会拿不出来吗?……沈天朗头疼地攥紧了脑袋,眼睛猩红一片,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再次看向年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