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翻看手机日历,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明天就是农历九月初九,我的十九岁生日。
国内比这里早几个小时,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已经是初九凌晨。
凌自横打电话来,其实是想祝福我,结果我却匆匆收了线。
有点内疚,想打回去道歉,又觉得不妥。
思来想去,给他发了条信息。
“哥,谢谢你。晚安。”
很快,收到了回复。
“照顾好自己。生日快乐!”
会心一笑,我放下了电话,却听见隔壁房门被摔得山响。
搞不懂五叔究竟在怒什么,难道哥哥祝福妹妹有错吗?
不想去哄他,晚上洗漱完我就回自己卧室睡觉了。
估计他还气着呢,也窝在他的房间不肯露面。
嘁,不见就不见,反正错又不在我。
不过老实说,没有他的怀抱,没有那股子馨香,辗转反侧了好久,我才勉强入睡。
第二天一早,有敲门声。
我翻了个身,没回应。
敲门声停止,随即有脚步声从门口渐渐远去。
起床,洗漱完,我背着包包到玄关换鞋子。
刚穿好一只,就被抓住了手臂。
转头望去,五叔气呼呼地看着我,余怒未消的样子。
“吃了早饭再走。”每个字里都有火气。
看样子,他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来发酵怒气,而非灭火。
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心平气和!
“谢谢,我不饿。”冷冷地说完,用力甩脱他的手,弯腰蹬上另一只鞋。
“不饿也得吃!”语毕,就来拎我的腰。
早就防着他来这一手,没等手指触到衣服,我已经一跃而逃。
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大门冲了出去。
五叔跟着奔出来时,我已经跑到步梯间下了半层楼梯。
他身上只裹着睡袍、穿着拖鞋,所以没有再追上来。
到十五层去坐了电梯,我优哉游哉下了楼。
出了楼门,抬头看看天空,阴云密布的样子,就跟吾某人的脸似的。
幸而我有带伞的习惯,下了雨也不怕。
走小路,二十分钟就到了学校。
路上买了个三明治吃,还喝了杯热牛奶,勉强填饱肚子。
午饭是在学校餐厅解决的,全是我不喜欢的西餐,随便点了两样,凑合果腹。
唉,才两顿饭,就开始想念五叔的厨艺。
可即便如此,我也不要屈服于他的淫威!
——如果这次妥协了,以后凌自横再跟我联系,他还得各种大发作、小发作。
中午,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落雨。
到放学的时候,雨势已经变大。
站在教学楼门口望向某个固定的地点,那辆每天都来接我的车子并未出现。
有个同学好心地想要载我一程,被我谢绝了。
反正有雨伞,莫不如走回去。
背好包包,裹紧风衣领子,我撑伞走进了雨里。
秋雨绵绵,夹杂着寒气,令人身心都跟着发凉。
忽然回想起几年前的秋天,我跟彩姐在大雨中收摊,娘俩淋得跟落汤鸡似的。
推着板车往家走的路上,她说:“玖儿,这雨水啊,其实就是老天爷的眼泪。而秋雨,是最悲伤的泪水。”
现在想想她的话,透着诗意,亦满赋悲伤。
恰巧今天又是她的“苦日”,更令人无比唏嘘。
呼!我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除了为她报仇,再也不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深叹一声,撒目雨雾,不期然却望见了穿着一身儿浅古铜色西装的男人。
他就在我们经常光顾的那家餐馆门前,倚车而立。
没有打伞,浑身湿透,头发落在眉间,不停滴水。
我心里一急,赶忙快步走上前。
“你干嘛啊?淋雨好受是吧?这么冷,会感冒的……”一边絮絮叨叨说他,一边从包包里拿出手帕为他擦拭脸上的雨水。
他就那么死死地盯着我,一言不发。
指头触到他的脸颊,冰凉,我的心里打了下哆嗦,“在这里等了多久?干嘛不到车里等啊?”
还是不肯开口说话。
就这个拧劲儿啊,真是活没辙。
我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拖着他的胳膊,把他塞进了车里。
然后,绕到另一侧,坐上驾驶位。
打开暖风之后,我才发动车子。
幸而法国汽车的方向盘也在左侧,操作起来没有困难。
一路疾驰开回地下车库,然后拖着浑身湿答答的男人下车、上楼。
他全程一言不发,进了家门就站在地中央,像根柱子似的。
我去烧了热水,把他推到浴室门口,柔声相劝,“进去冲个热水澡,听话!”
可是不管用,人家动都不动。
真是要把我给气死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几下扒光他的衣裳,连推带搡弄进了浴室。
也顾不了什么羞不羞的,又蹦又跳够着给他洗头、冲澡,忙活得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就算这样,他还是不吭声也不动作。
那个脸色啊,就跟谁死了似的!
好歹冲完了澡,给他套上干净衣服,吹干头发,摁到床上去躺着。
随后,我也去冲了个热水澡。
再去看他的时候,人已经在被窝里打起了哆嗦。
摸了摸额头,烫手。
我急忙拿来体温计,测过体温,397。
混蛋,到底还是发烧了!
想拖他去医院,这回是怎么都不肯随我的心意。
倏然忆起彩姐曾经说过,着凉感冒最好能喝一碗热乎乎的清粥,然后再吃点退烧药,美美地睡上一觉,醒来基本就没什么事了。
我便手忙脚乱地去做粥。
以前跟奕欣姑姑同住的时候,学了点做小菜的技巧,现在也派上了用场。
谈不上美味,算是可以入口。
把饭菜端到房里,帮他裹着被子靠床头坐好,粥碗递到面前去。
依旧定定地看着我,手都不抬。
恨得人真想一碗热粥扣他脸上!
压了压火气,我用汤匙舀了清粥送到他嘴边。
嘿,竟然张嘴吃了下去。
看在高烧的份儿上,不跟他计较,一切都等退烧了再算账。
一匙接一匙地喂完整碗粥,把碗盘放回厨房,我自己也吃了点。
收拾好厨房,找了退烧药给他吃。
放药,喂水,全都假手于我。
“好了,现在闭眼睡觉吧!”做完所有能做的事情,我准备回自己房间去看书。
刚转身,手腕就被钳住。
发那么高的烧,力气还这么足!
“干嘛?”回头睨着他,没好气地问道。
从在雨中碰面到此时,跟个植物人似的被伺候,现在我想歇会儿,竟然还不让!
这是什么道理!
他没有回话,稍一用力,把我扯坐在床上。
“吾竞尧,过分了啊!你就不能让我休息会儿吗?”我冷着脸色抗议。
话才说完,就被人揽着腰拖到了被窝里。
热气扑面而来,有些灼人。
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他的烫。
“听话,好好睡一觉,醒了就好了。”心软导致口软,我柔声劝道。
他没出声,把我紧紧地搂在了怀中。
许是高烧所致,能听见他的心跳像敲鼓一样,速度很快。
“五叔,告诉我,头疼不疼?”我仰着脑袋问道。
他摇摇头,——可算是有了回应。
我扯了被子盖好他的肩膀,“除了发烧,还有别的难受的感觉吗?”
他没有说话,拉着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心脏不舒服?应该是发烧导致的……”我作势揉了揉,“别担心哈!等烧退了,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他却又摇了摇头。
我没明白具体是什么意思,猜测着,或许他是想表达真的很难受。
于是,我稍稍离开怀抱,望着他的脸,“等着,我出去买点医用酒精,给你物理降温。”
说完,准备爬起来。
可是,腰却被揽得紧紧的,动都动不了。
“五叔,别任性,听话,我一会就回来。”手搭在他额头上,还是那么烫。
他把头埋在我怀里,拱了拱,不动了。
这个样子,让人又生气又心疼。
“不就是一通电话吗?至于气成这样吗?还跑到雨里去傻等!把自己给弄病,是想惩罚我吗……”越说越难过,不由自主地拖起了哭腔。<igsrc=&039;/iage/9460/5381034webp&039;width=&039;900&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