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夜睁眼无眠。拼命想着去过的地方,发生过的事,见过的人,一遍又一遍的用回忆填满内心的惶恐与脑中的遐想。
赵子衿蜷着身子坐在床榻上,矮桌上的茶碗不知何时被她摔得粉碎,细细的陶片铺满整个地板。
天色才微亮,房间的门便被粗暴推开。
想也知是公子陈派来的人。索性假寐的闭上眼睛,不管不顾。
一阵叫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逼得脑子嗡嗡发疼。于是难耐的睁开眼睛,便见门口挤进来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丫头,最后入内的是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肥胖妇人。
显而易见,方才笑得阴森的人,便是她。
“来来来,叫我王妈妈看看到底是哪个美若天仙的姑娘,将我们公子陈迷得这样神魂颠倒。”王妈妈笑着走进来,却看到碎满一地的陶片,皱着眉头嚷嚷道,“哎呦!这是使的哪门子火,砸的哪门子东西啊!你们几个大男人,杵在门口做什么!大喜之日,这碎了一地的陶片多不吉!还不快给我整理干净!”
几个彪悍的家丁手忙脚乱的将一地的碎屑清理干净,而后匆匆退下,带上了门。
看着眼前群魔乱舞花枝招展的一群女人,赵子衿深深的皱眉,却依旧不吭一声。
“这美若天仙的姑娘是在哪儿哟?”王妈妈的目光在屋子里搜寻了一圈,终于看到坐在床帐之内的赵子衿。
“哎呦,啧啧啧,果真是个俊得我见犹怜的美人啊!我王妈妈当了几十年媒婆,这第一次看见这么美的姑娘。”她的手中执着手绢,一脸激动的笑着,“姑娘你放心!我王妈妈一定帮你打扮得锦上添花!让你美得倾国倾城!”
“出去。”赵子衿寒着脸厉声道,“谁准你们来的?都给我出去!”
对赵子衿的话置若罔闻,王妈妈吩咐她带来的人,道:“来来来,嫁衣先放在这,那个簪子放在那,别摆乱了……”
看着眼前之人依旧顾我的指手画脚,赵子衿怒道:“我叫你出去你没听见吗?”
“哎呦,姑娘,火气别这样大!”王妈妈摆出一副老奸巨猾的嘴脸:“我可告诉你,这公子陈的八个妻妾都是我给保的媒,哪个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每个都哭闹得可厉害了!可是上了花轿不都还得乖乖的任人摆布!姑娘啊,我可奉劝你一句,既然事已至此,不如乖一些,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你这老不死的妖婆子!明知别人不肯还助纣为虐!害了那么多姑娘!”赵子衿板起脸怒斥她。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有什么不对的?这整个安邑都是他陈家的,我犯得着有银子不赚,与公子陈交恶么?”王妈妈扬了扬手绢笑着道:“那些姑娘虽心不甘情不愿的。但嫁了公子陈,那可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啊!她们应该感谢我还来不及呢!你就别在这儿骂我了!这成了亲,洞了房,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你便也会感激王妈妈我了~”她得意洋洋的说着那些不堪之事却没有半丝愧疚之情。
“呸!”赵子衿唾弃道:“别把我跟你以前逼良为娼的姑娘一视同仁!你回去告诉公子陈,约定之事他还没有完成,我不会嫁给他。”
“嫁不嫁可由不得你了!”王妈妈挑了挑纤细的眉角,歪着嘴阴寒的笑了起来,“公子陈等得心急如焚,可是特意吩咐我了,今天一定要跟你,入洞房!”
“来人呐!水给我备好了么,我们要为姑娘沐浴更衣!”说着便驾轻就熟的吆喝起来,几个姑娘们一拥而上,将赵子衿由床榻之上架了起来,推推攘攘到一只盛满热水的木桶前,开始强行剥离她的衣裳。
“你们做什么!放肆!不要碰我!”赵子衿哪里受过这种对待,气得五官扭作一团,双手紧攥住自己的衣襟,身体剧烈的抗争着。
“我接触过的姑娘可都跟你一样!像匹烈性的母马!我告诉你,我王妈妈专管你们这号人!”说着王妈妈欺身上前,猝不及防便给剧烈反抗的赵子衿一记耳光,抡得她惯性往地上重重跌坐下去,眼前一黑耳朵嗡嗡作响。
她面无表情的瞅了瞅跌坐在地上的赵子衿,不徐不疾道:“不想受皮肉之苦就给我乖乖听话!”说着亲自走上前,朝跌坐在地上的赵子衿伸出手,道:“起来吧!地上凉。乖乖听话我也不至于打你。”定睛一看,这姑娘不仅生得一副好皮囊,脸皮肤都凝脂一般的细白透滑,刚刚她那巴掌不过五分的力道,都能在她的脸上硬生生留下一小块深红色的淤痕。这可是遇到个细皮嫩肉打骂不得的主儿了。
赵子衿自小是众人捧在心尖子上的至宝,这一巴掌下来愣是呆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看着王妈妈朝自己伸过来的手,不假思索便伸手紧紧拉住她,张开嘴往她的手臂上狠狠的咬了下去。
“哎呦!救命哪!救命哪!”着实没想到这么水灵的姑娘撒起泼来也会咬人,王妈妈疼得哀嚎起来,咧着嘴扯着嗓子命令身边的婢女道:“快快快!你们快些把这贱婢的嘴给我松开来!松开来啊!”
几个丫头七手八脚的围上前,欲将赵子衿拉开,但她硬是咬着牙关不放,甚至发狠了一般更加用力。
牙齿入皮三分叫王妈妈疼得嘴泪流满面,眼见自己胳膊上渗出了血水,惶恐得差点晕过去:“出……出血了!她,她,她……她把我咬出血了!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拉开!快!快!”
胡乱中有人伸手扯住了赵子衿的长发,猛一用力连着她的头皮扯下了一整缕发丝,她终于吃疼的松口,额上有股温温的带着腥气的热流自太阳穴蜿蜒而下。
王妈妈立马缩回了自己渗着血的胳膊,定睛看着上面的深深牙印和斑斑血迹怒火中烧。狠狠一脚便直踹赵子衿心口,不顾她苍白的脸色将她整个人推到在地,伸手连着便是几道巴掌,打得赵子衿口鼻中皆溢出血来。
半分怜悯也没有便将奄奄一息的赵子衿甩在地上:“把她给我扒了!给脸不要脸!用不着再对她客气!只要把活人给我送上翟车就成!”
说着按压着自己受伤的手臂,黑着一张脸咒骂着不堪入耳的话。
脑子灌了铅一般的重,重到无力思考。空洞的张着眼睛却只看到一片氤氲不清的透亮。觉得有人粗暴的扯下自己的发髻,有人撕扯着自己的衣裳。肩膀很凉,身体很凉。脸很疼。背上的伤口很疼。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
心口麻麻的,似乎没有了知觉。温热的水自四面八方灌向她的身体,灌入她流着血的口鼻中,浸透了她的发她的眉,她的眼。不知为何满脑子都是嬴政的脸,一张又一张脸,挂着不同的表情却说着相同的话:你等我。你等我。你等我。
他回来了,见自己这样,会难过吗?会心疼吗?
他说过回来,而她说过会等他的。
感官慢慢恢复,新伤旧患在并不温柔的热水中开始叫嚣着,撕扯着,沉在巨大的木桶中,赵子衿因着这剧烈的疼痛而开始挣扎着扑腾着呛了好几口水,一声一声的咳嗽起来。
王妈妈眼看她被水呛得难受的样子,又看她背上泡过热水肿胀渗血的狰狞伤口,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亲自上前,伸手将还在剧烈咳嗽的她突然按进水里。
她的手特意按在她背上的伤口上。
热水又一次突如其来由四面八方灌进眼睛、鼻腔、口腔甚至耳蜗,赵子衿在水中不适的剧烈挣扎起来,背后的伤口在热水中疼得撕心裂肺,她想要高声呼救,却因疼痛而又说不出话来。正当她以为自己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王妈妈又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从水里拽了出来。
“救命!不要这样……”赵子衿终于得以呼吸,也顾不上背后伤口的疼痛便大口大口的汲取着氧气。
不过一瞬,王妈妈便又阴笑着将她狠狠按进了水里。
隔着温热却能置人于死地的水,她听见王妈妈叫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叫你这个贱人敢咬我!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我王妈妈的厉害!”
赵子衿突然很想笑。深知自己已是不老仙身,却很想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折磨致死。
突然,张狂笑着的王妈妈却松开了手。
几乎窒息的赵子衿由木桶中仰身而起,裸露着身体无力的靠在木桶沿垂死般剧烈喘息着,桶里的水被她的血染成了鲜艳的红色,随着她的呼吸和心跳一湾湾涌动着,轻拍她雪白的肌肤,印着她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脸,看起来绝望而又诡异。
门外传来公子陈焦急的敲门声:“王妈妈!王妈妈!里头怎么了?我听见美人在呼救的声音……”
王妈妈怒瞪了赵子衿一眼,甩了甩微湿的衣袖,低头看了看手臂上方才被赵子衿咬出来的、血渍已经干涸的伤口。
索性伸出另一只手用力的往伤口上一按,让血又重新流出来,“你再给我出声,等一等有你好受的!”王妈妈撇下这句话,便摆出一副笑脸,扭着有些肥厚的臀,朝门口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高声道:“没事!没事呢!您在门口候着,我这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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