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上午,死亡带给我的恐惧阴云不散,我的心一直在发抖,就连同我和小姑娘说话时的嗓音也不由自主地在发颤。小姑娘的奶奶不知为什么眼看快到中午了还没露面,小姑娘不停地问我她奶奶为什么还不来,会不会出事,她奶奶有心脏病。可我只能心不在焉,哼哼哈哈的应付她。
我问她:为什么爷爷不来,爷爷不喜欢你吗?
爷爷早就死了。小姑娘说完这句话就一直皱着眉头,她皱眉头的样子很可爱,让人很难同生气和发愁这种词儿联系在起,就是说无论她伤心痛苦还是高兴欢乐,对这个世界都没多大影响,就像她那即将逝去的微不足道的生命。
我猜不出她是为爷爷死了难过,还是为她奶奶迟迟不来而发愁,整个病房都因为她而充满了一种淡淡的忧伤。
“看来咱们是同病相怜了,咱们是被遗忘的、被抛弃的可怜虫,没人管没人问,即便烂没了,也不会有人注意。”我有些发狠地说。其实,我是在自言自语,发泄我心里的怨气,一个死到临头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好心情的。
我突然发现小姑娘吃惊地望着我,也许她不理解我刚才的话,或理解了因而产生恐惧。我有点后悔,毕竟她的思想是简单而健康的,我怎么能忍心无情地去污染她呢。对她来说世界几乎还是个未知数,也就无所谓地狱和天堂。
人是了解了这个世界、体验了人生的甘苦而后死去好呢,还是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尚未尝尽人间的甜酸苦辣就离开人世好呢?
思考的结果是:各有千秋。就像两种味道不同而营养价值无异的水果,很难分出好差。
十一点一刻的时候,占孝通来了。我无精打采地瘫在床上,占孝通精神饱满地站在我的床前。大夫和病人的区别就在这儿,病人永远是玉体横陈,而大夫则是永久性地竖立,无论什么样的病人在大夫面前都会产生自惭形秽的感觉。谁让你的躯体失去健康呢。
占孝通的右半边脸和鼻子的右侧都反着光,最亮的光点随着身体的移动变换着位置,这为他举手投足间显现出的幽雅增添了一种神韵。
他问我:下没下过床,有没有活动过?
就在他回过头看我的一瞬间,我很认真地看了看他那张无比清秀而白皙的脸:浓密而干净的眉毛,明亮而忧郁的黑色眼睛,流水一般的鼻梁,柔嫩而极具诱惑力的嘴唇。说:没有。
他说,照这样的话,后天就出不了院了。他走过来查看了我的伤口。“伤口愈合很好,早应该下床活动活动了。”他退后一步说:“现在你试着自己起来吧!”他比划着让我起来,“还是那句话,生命在于运动,你要躺到什么时候?快起来!”
他把我的吊瓶从钩子上摘下来举着,命令我下床。黄莉闻声进来,想接占孝通手里的吊瓶,被占孝通拒绝了。黄莉转身想扶我,占孝通阻止黄莉说:让她自己起来,她完全做得到。
我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勉强从床上坐起,又忍着头晕和肚子上刀口的疼痛用脚寻找那两只久违了的拖鞋。
占孝通示意黄莉帮我把鞋摆放好,黄莉用脚把我的鞋踢到我的跟前,我穿上鞋感觉那根本不是什么鞋,完全是两朵云,我仿佛在高空腾云驾雾,分不清东南西北,就连自己在天上还是在地下都分不清了。
“迈步!”占孝通大声地喊着,不给我喘息的机会,他知道我的生命的指数,就是说一个病人到底有多大的耐受力在占孝通心里是明明白白的,他不会被你的表面现象所迷惑。
我步履蹒跚,东倒西歪,晕头转向,我原本就很虚弱,被占孝通这么一折腾,就更加虚弱了,因为我是病人,已病入膏肓。
我在占孝通的引领下朝病房的门口走去,从我映在墙上的影子看我的头发已掉得七零八落了,我想找面镜子照照自己,看看我究竟被疾病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我知道在护士站对面的墙上有一面半米长三十公分宽的镜子,我要找个时间去照照。
我走出病房的一刹那,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能站起来并在地球上走走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身边陪着一个能让我忘记我自己、曾经经常在我的梦中出现、让我能在梦中乘风飞扬的优秀男子,使我觉得更幸运了,甚至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这是真的,我真的有这样的冲动,一种我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的冲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想摸男人脸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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