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媛不久就收到了陈子龙的来信,用密码字模将书信翻译后,得知黄得功这边一切如常。反而是钱熙和徐孚远,迟迟没有回信,朱媛料到这边的进展不是那般顺利,直至七日后,才收到徐孚远传信,说左梦庚给了他们俩一份儿记账的差事,平时就跟着军队,记录各项支出收入。
这可是个好岗位,徐孚远非常满意,不因为位卑而感觉不受重用,反而因为这个差事,钱熙和徐孚远能够从侧面了解左军动向。
朱媛也很开心,没想到歪打正着,左梦庚这个饭桶,居然让徐孚远和钱熙管理这么重要的岗位。看似什么正事儿没有的记账先生,其实从账目流通就能判断整个军队的行动。
信中徐孚远还说到了袁继咸,说这个袁都督是个正派人士,颇重节义。建议朱媛派人与他接触,争取一下这个人。
朱媛反复思量后,觉得这个人的确可以接触一下。最重要的是这个忠臣会被左梦庚所陷害,在朱媛曾经列出的人物名单中,袁继咸是个重点保护对象。
八月初一,朱媛安插的棋子运作有几天了,消息时不时的可以传递到朱媛这里,不论什么消息,只要跟军队、经济、官员流动有关的消息都是有价值的消息。包括柳家兄弟,都严密监视着弘光朝廷的一举一动。
对于这些安排,朱媛还算满意,只是这袁继咸该怎么接触让她有点发愁。肯定不能直接就说自己是前朝嫡公主,叫他袁继咸如何如何,万一这人不可靠,将此事告发,恐怕她的安全就没有保障了。
然而,事态紧急,朱媛不能等,按照时间表推算,左良玉不久就会率兵东下,到时候袁继咸非死不可。想到这里,朱媛不由的愁眉不展。
这种情况被柳自炎看在眼里,初一晚饭过后,柳自炎就问朱媛:“殿下,可是有什么烦恼事,为何这两天一直愁眉不展?”
朱媛叹口气,对柳自炎说:“不瞒柳公,确实有件要紧事必须要办,只是苦无头绪。”
柳自炎宽慰道:“公主有事但说无妨,臣自当为公主分忧。”
朱媛就把袁继咸的事跟柳自炎述说了一遍。
柳老头听完后,不由得呵呵笑起来,“殿下,此事嘛,小事一桩,若想招募袁继咸,首先得对这个人试探一番,只要此人有心为大明出力,你便直接收他。有我们在,安全不是问题。依臣之见,不若去九江一趟,亲自会会他。”
朱媛听完这话,眼前一亮,“柳卿所言甚是,你可扮作算命先生,我便扮作汝之义女,帮那袁继咸算上一卦!”
柳自炎一挑大指,“公主圣明,果然是妙计,到时后我们可以见机行事,彻底调查一下袁继咸。”
朱媛道:“如此甚好,你我明日就动身,去访他。”
翌日,柳自炎和朱媛做了充分的准备,道具啥的都安排好,柳自炎整了一身儿道袍,上头阴阳鱼儿八卦图案,头上戴顶四方巾,朱媛则换了一身儿素色袍子,腿上绑了绑腿,头发束成道士模样,插根木簪,二人站一起真就像云游四海的得道高人。
朱媛将行动方案通知了张义,柳岐善等人,叮嘱他们注意武昌和扬州的消息,凡事低调,不可轻举妄动。尔后,柳自炎和朱媛就登上了奔九江的船。
八月初三,借着徐孚远和钱熙描述的路线,柳自炎和朱媛轻车熟路就摸到了袁继咸的府邸。为了不显得唐突,柳自炎和朱媛就绕着袁府的大门来回转,目的是吸引袁府的注意,伺机潜入。
果然,袁府管家很快注意到这两个道士鬼鬼祟祟的,绕着他们府邸转了好几圈了。赶紧报告给袁继咸知道,袁大人一听,感觉此事蹊跷,只怕是对岸派来的奸细,于是他赶紧领着十几名士兵,冲出大门,将正在来回晃悠的柳自炎和朱媛围起来。
冷森森的利刃对着朱媛和柳自炎,这阵势甚是吓人,柳自炎赶紧高声大叫道:“袁大人不要误会,我二人并非奸细,贫道只是夜观天象,断得袁府不久将大祸临头,特来化之。”
立于众兵丁后头的袁继咸一听,是两个道人,自称是来帮忙化解灾祸的。心中是半信半疑,然而,说不是奸细,那也得好好查查这俩人之后再定论。
分开众人,袁继咸凑到前面喝道:“尔等是不是奸细,到了府衙再说,在此鬼鬼祟祟的闲逛,甚是可疑。”
“带走!”
一声令下,众兵丁押着柳自炎和朱媛就进了府衙。
一边走,朱媛一边观察袁继咸,虽说是五十开外的老者,然而走起路来健步如飞,精神头儿十足。心里说话,这袁继咸不愧是兵部的官员,大将风度隐隐约约的就透出来了。
被带到提督府的正堂,袁继咸望公案后边儿一坐,面沉似水,开口问道:“那道士,适才你讲我家将遇灾厄,我想听听看,究竟是何祸事?”
柳自炎故作神秘的说:“袁大人来年将有牢狱之灾!”
袁继咸一听,不由得火望上撞,这道士简直胡说八道,还未发作,便有一三十上下的年轻男子窜了出来,对着柳自炎大喝一声:“住口!你这贼道人,我师父平日里为官清正廉洁,为国为民之心苍天可鉴。像这等好人,如何来的牢狱之灾?再敢胡说八道,砍了你的脑袋!”
袁继咸眉头一皱,对着那年轻人咳嗽了一声道:“青主,休得无礼,你且让这道士说说看,到底怎么来的牢狱之灾。”
被叫做青主的那人便不再言语,只恨恨的瞪了柳自炎一眼。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朱媛记住了这个名字,青主?青主!难道是《七剑下天山》中的傅青主?关于梁羽生的这部武侠小说,朱媛再熟悉不过了,她可是武侠迷,上课偷着看小说的事儿她可没少干。
既有了傅青主,那就一定有凌未风咯?天山七剑莫非也不是凭空杜撰的?朱媛这里正胡思乱想,柳自炎却不能闲着,赶紧回应袁继咸,笑容满面的说:“袁大人请息怒,贫道占得来年必有凶事,却也并非不可化解,若遇得贵人相助,日后逢凶化吉,袁大人未来可是封王拜相的好格局。”
袁继咸一听这话,来了兴致,虽然这老道说的有点玄幻,却也不一定是那种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遂继续追问:“天师所言可当真?”
柳自炎一笑,将早就打好草稿的一篇政论在袁继咸面前添油加醋的背诵了一遍,其言辞之精辟颇使人动容。
袁继咸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哪里是算卦的该有的说辞?柳自炎刚把话说完,袁继咸就吩咐人擒住他,严厉的说道:“你二人究竟是干什么的?简直胡言乱语!若不从实招来,今天就别想走了。”
柳自炎一看时机也到了,从怀里掏出一张金属牌子,让袁继咸的手下呈给他看。袁继咸一看之下,不由得一惊。手指柳自炎道:“你,你是锦衣卫?!”
听到这话,那叫做青主的年轻人拉出一把钢刀,护在袁继咸前面,紧张的叫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也难怪傅青主如此紧张,前朝时,阉党横行,锦衣卫是东厂的爪牙,专门修理东厂认为有问题的人,被害的忠臣可是不少。眼前这老者居然是锦衣卫,在没弄清谁派他过来,以及动机的情况下,不能不防着点。
柳自炎哈哈大笑,对着袁继咸施礼道:“袁大人不必如此,在下早就告老回乡了,前朝阉党也早就铲除,今日来此,是受人之托,特来相助大人抵御闯贼和鞑子的。”
袁继咸在记忆中搜索前朝所有他认识的锦衣卫,似乎有张、柳两家世袭锦衣卫千户。便继续问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姓柳,名自炎。”
袁继咸点头,恩,果真有这号人物,只是袁继咸入朝晚,当时柳自炎早已告老归乡了,只听说有两家世袭的千户。当下放松了警惕,叫那年轻人闪退一旁。继续说道:“千户大人不知是受何人所托,我这里庙小,你何不另投贤良呢?”
柳自炎答道:“大人不会是看我年老无用,不想留我吧?论打打杀杀,老夫确实力不从心了,但今次前来,带了一件宝,特献予都督。”
袁继咸摇头说:“并非嫌弃千户大人年老体衰,只是这所托之人。。。”
柳自炎心领神会,这还是对他不放心,干脆就直接说道:“鄙人受徐孚远徐闇公所托,闻听大人据守江左,尽职尽责,不敢丝毫懈怠,实为定国安邦之人,特来相助。”
袁继咸一听是徐孚远请来的,松了口气。脸上也换上了笑容,道:“柳兄早说就是了,我这里十分欢迎,还扮的什么道士啊!”
柳自炎呵呵一笑,道:“我父女只是为了行走方便罢了。”
袁继咸离了公案,将二人请到客厅,沏了茶,边喝边聊。一番介绍之后,朱媛终于确认,那年轻人名叫傅山,字青主,是袁继咸的学生,果然是傅青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