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舟点头承认。
在他想来,他与梅竹清并无任何关系,梅竹清缘何要收自己为徒?这其中到底有何缘故?
梅竹清指了指旁侧的竹椅,“坐吧!慢慢给你讲。”
宁舟寻了椅子坐下,一语不发,静待下文。
梅竹清缓缓道:“数百年前,那时我还是凡间一幼童,而我之所以有今日,也是源于一个人,那个人便是你祖父,也就是我的师尊,你我有今日师徒之缘,也是源于那时师尊与我的缘法。”
顿了顿道:“你们宁氏一脉,炼道者子嗣甚少,到了你父亲这一脉,也不过寥寥数人,大道多磨,生死一瞬,最后只剩下宁均毅一人了,奈何,大道难求,宁均毅攀登此道,也落得个半路夭折的境况,他未曾离世之前,曾寻到我,要我帮忙照看你。”
宁舟心中此起彼伏,没想到竟有还有这样一段故事,时间跨越三代人,而今自己这一脉只剩下自己,他微微一叹,“那为何在最早的时候,不收我为徒呢?”
他并没怀疑梅竹清的话,因这样的往事,只要愿意是可以查到的,梅竹清没理由会编纂这样的谎言。
况且,梅竹清根本没有骗他的理由。
梅竹清道:“你可是怨我不早收你?”
宁舟摇了摇头,“没什么怨的,师尊你与我祖父的关系,对我而言没什么,是以,即便师尊不收为徒也没什么,我只是奇怪,师尊为何此时收我。”
梅竹清诧异的看了宁舟一眼,随后道:“那是因为你叔父当时对我言道,“若宁舟资质不堪,无有攀登道途的机会,还请梅师兄将此子收为门下,也不求他有几多成就,只望他此生安平便好。”顿了顿又道:“是以我一直在观察你,你是龙的话,前途似锦,而入我门下,对于攀登道途,并无多大帮助,所以在分辨你是龙虫之前,我是不会收你的,最后我知晓你是有损星相时,我还抱有几分希望,当时没有立即将你收入门中,直到后来,在你身上发生一些烂事,我便明白,再不将你收入门下,恐怕你会遭了暗算,唉,无论如何也是师尊他老人家的孙儿,我却是不能看着血脉断去。”
宁舟心中感慨,明白了事情始末。
宁舟幼时虽被察知,根骨上佳,但资质具体好到什么程度,无人知晓,但宁均毅心底是希望宁舟资质奇高的,如果被高人察知,甚至是洞天真人愿意收为门下,岂不比梅竹清更好。
至于拜入梅竹清门下,是宁均毅做的最坏打算,不求个窥探大道,只望平安一生。
宁舟将心绪收拾,沉默半晌,忽然道:“依照师尊这般说来,你不会教徒弟?”
梅竹清点了点头,“不错,我是花草木植之相,不善杀伐争斗,这辈子也没收过徒弟,你是第一个,可惜我也不能教你,只能指点一些东西。”
宁舟吃了一惊,没想到梅竹清竟是下等下品气相,这最差的气相,还能稳坐汗青庭,自身本事绝不会像梅竹清说的那般不堪。
但不会教徒弟,这点倒是不虚。
师傅挑徒弟,多是挑未来能有成就的,资质根骨气相俱佳的,下等下品气相,有什么成就?在门中多是种花养草,打理药园子的小厮,这般人收来作甚?
梅竹清若是收其它气相的弟子,可是因功法不合的缘故,在功法上,不能进行最好的指点,就算收来了,也只是耽误人家。
宁舟暗暗摇头,这个便宜师傅,除了当靠山之外,在提升功行上,对自己助益不大,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可又往深处想了想,此念实乃是折自家心气,万万要不得。
想那些修士大能,也不是没有靠自己,没有师尊指点,一个人摸索攀登大道的,譬如无量圣宗开派祖师,据说就没有师傅,而是自家摸索的,并且还传下三门直指大道之法,门中直指大道的功法,共有七门,称之为三书四卷,其中三书,就是开派祖师所传。
“既然祖师可以成就,我也未必没有机会。”宁舟此念一起,似乎有一股心气冲了上来,浑身气质充满自信,未来如何并不知道,但今朝却不能自损心气。
梅竹清自然察觉到了宁舟的变化,他虽不知宁舟身上具体发生何事,但这股自信却让他颇为欣赏,微微颔首。
当下二人便在这竹亭中相谈,不过宁舟是听得多说的少,梅竹清给他讲述门中大势,三庭七阁,方方面面,随着梅竹清的口述,宁舟眼前似乎浮现出一卷历史画卷,如掌中观纹,对于门中事宜,也不似从前那般雾里看花,而是有个更为清晰的认识。
良久之后,宁舟忽然想起一事来,“听说封真人在无底洞参修,是要突破天象之境,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梅竹清讶然道:“你道是知道不少,不错,事情是有这么一回事,但突破天象,成就洞天千难万难,门中不乏紫府三重大修士,但洞天真人只有寥寥五人,可以想见其中难度,封肃尧如果成功,必将在门中引起一番局势变化。”
听了梅竹清讲了不少,宁舟也对于门中局势有所了解。
门中洞天目前共有五位,其中两位是内修世家,另外两位是外修高人,双方处于均衡之势,但是最后一位洞天楚谦君,此人乃是副宗主,虽说坐上此位,必须一碗水端平,但楚谦君却是外修一脉,不管水端不端的平,旁人总会有自己的看法。
总的来讲,现今大势,内修一脉略微处于下风。
而封肃尧此人,先前是内修世家,后来转为外修,他要是成洞天后,是内是外,还在两说之间,如果是内,那么内修一脉必然士气大振,如果是外,那么内修一脉将更加雪上加霜。
宁舟心里寻思,这封肃尧如果成功,八成要恢复内修一脉,在他看来,宗门势力均衡,在竞争中了角逐出更强的弟子,才可更好壮大宗门。
不管这等事离他太远,他只能心里有点看法,多想无益,他便把此念抛之脑后,像梅竹清请教些修行碍难之处,气机运势之法,神光灵动的体悟等等。
不知不觉,已是日头回了日莽,皓月出了月荒,雪白的光辉洒将下来,宁舟恍若未觉,沉浸在自家参修之中。
光景消磨,时光飞逝,已过去月余时间,这段时间宁舟收获颇丰,虽无有功法上的指点,但梅竹清的经验之谈,却让他大涨见识,看待修行的眼光,与从前大为不同。
此地虽好,灵机充沛,可对他的功行增长,却是不如还丹峰,正想拜别梅竹清,打算回还丹峰修行。
梅竹清明了他的来意,想了一想,似乎决定了什么,抬手一抓,手掌中便出现一支宝剑。
宁舟看了看这柄剑,陡然间明白了什么,即便以他处世不惊的性子,这一刻不禁呼吸也急促了几分,“中玄古锋?”
梅竹清点了点头,“不错,此剑便是你宁家镇族之宝。”一甩手,将中玄古锋抖了出去,宁舟伸手一接,细细打量着这柄剑。
此剑宁舟本以为,随着宁均毅死后,已经流落了出去,没想着有朝一日,会再次回到自己手中,还是以这种方式。
中玄古锋,乃是一件真宝,是生出真识的法器,等同于洞天真人,可当年因一位宁家老祖借此宝破境,最后功亏一篑,不仅自家修为散尽,一命呜呼,连带着这柄绝代神锋,也因此真识散去,沦为一件玄器。
宁舟轻抚剑身,只见剑鞘宽有五指,厚有两指,极为古拙,四正八平,看上去不似一把剑鞘,而是一块青灰的长木板,剑鞘上面勾描纹饰,在朴实中增添了三分玄妙意境。
他运指轻扣,只听铮的一声磬响,一股锋利无边,砭肌刺骨的感觉弥漫此间,在他右肩处悬浮着,一柄四指宽的长剑,剑锷为圆,形似莲花,剑身八面打磨,形如八面剑,剑身斑驳,似有青绿裂纹,锈迹斑斑,如同沉埋地底千年的锈剑,。
宁舟暗暗一叹,因那位老祖破境失败,中玄古锋遭了折损,远不如全盛威能,他把剑鞘一拍,绣剑如是得了号令,一声轻鸣,归入鞘中。
梅竹清道:“我观你也心有大志,我也不来拘束你,此剑便给你披荆斩棘,开辟道途,不过你自家行事,却是不能凭借一时意气,必须斟酌再三,明白了么?”这话说到最后,甚是严厉,仿佛怕宁舟记不住一般。
宁舟道:“谨记老师之言。”
梅竹清微微颔首,取出一枚符诏来,“将此符拿去,从今日后,你便是汗青令主。”
宁舟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梅竹清,汗青令主意味着在汗青庭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不是贪慕权柄之人,但此令若能利用好了,却能有不少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