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
贞观五年三月二十六。
刘平安跟往常一样,早早起来了,梳洗过后在秦叔的指导下练习拳脚功夫。
养父当年行走江湖,四处为人治病,也是有些功夫傍身的,前身从小便在养父的指导下练武,十几年来从未间断过。
因为从小修炼的关系,刘平安的身手并不差,只是他以前鲜少与人起过争执,没有出手的机会罢了,唯一一次动手大概也就是那日刺杀王佑了,所以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武艺到底有多高。
虽然表面上看来,刘平安单薄瘦弱,但力气却是不容小觑,这是少年十几年风雪不动坚持磨练出来的结果,养父还健在的时候,他也一直负责起了送药采购的任务,跑遍了并州城内的大街小巷,也常常在别人家帮做工,挣些散碎银钱,什么脏活累活都做过,身体被锤炼的十分强健。
差不多练习了半个时辰后,秦叔便出了门,刘平安坐在院子里休息。
刘平安想要尽快去长安,可是无奈房契交割要在官府监管下进行,所以还是要等上几天的。
这点小事没必要去麻烦李绩,刘平安除了吐槽一下官府的效率低下之外也没啥别的办法。
休息了一会,刘平安伸着懒腰,走出家门,小巷子里此时恰好走过挑着工具的农夫,抬起头冲他笑了笑。
刘平安也是还以一笑。
“刘家哥哥,刘家哥哥....”
耳边忽然传来了急促喊声,刘平安转过视线,不远处少年少女并肩而立,少女跳脚呼喊,俏丽的脸蛋上满是兴奋。
“震哥儿,思瑶,你们怎么来了?”刘平安眯起双眼,待看清楚来人是谁后也是换了笑脸,快步迎了上去。
刘平安交际活动少,主要是因为前身性格略微自闭,朋友不多,仅有的几个朋友长大成人后,大多数选择了去外州讨生活,只有刘平安还留在并州陪伴养父。
算起来,眼下刘平安在这并州城内唯二的朋友,也就是眼前的这对少年男女了。
“兄长不仗义,要走了也不支会我们兄妹二人一句,我只能带着瑶儿自己寻过来了。”被唤作震哥儿的锦袍少年轻轻一拳锤在了刘平安的胸膛上,惹得刘平安哈哈大笑。
眼前二人正是李绩的一对子女,李震和李思瑶。
刘平安耸了耸肩,打趣道:“你向来憧憬长安繁华,要是让你知道了,纠缠李叔非要去长安咋整?那我就成罪人了。”
“嘻嘻嘻,平安哥哥说的是,我大哥就是那么一种人。”李思瑶一身霓裳笑颜如花,乐呵呵的数落起自家大哥的不是。
李震拍拍胸脯,炫耀道:“兄长能去长安,我自然也能去的,国子监的名额已经批下来了,等明年就能和兄长在长安相见了。”
少年少女脸上稚气满满,充满朝气,与他们俩在一起,刘平安也是心情大好。。
李绩共有二子二女,长女早夭,次女李思瑶也是从小体弱多病,五年前害了风寒,烧的昏死过去,十余名并州大夫皆束手无策,最后被养父出手治好,也因此便结下了两家的情义。
李绩教子有方,三个子女都没有贵族子弟的不良习气,反而待人真诚,正是因为如此,刘平安和他们一直都是很要好的朋友。
“不管何日,等你到了长安,我一定去迎你。”刘平安豪迈一笑,旋即问道:“文哥儿呢,在家温书么?”
李思瑶捂着嘴,笑弯了眼:“二哥前两日在州学里与人打架,结果一个不慎,把先生也打了一拳,惹得爹爹勃然大怒,现在正在家里面壁思过呢。”
想到李绩家的二郎李思文,刘平安也难免有些感慨,在他的记忆当中,李家两兄弟脾气不同,李震豪迈风趣,李思文善良文雅,但两兄弟的秉性却都是极好的。
只是几十年后,李震将来的儿子李敬业起兵反武,兵败被杀,李思文也沦落到了一个改为武姓有祖宗认不得的下场,后半生庸庸碌碌,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不应该啊。”刘平安摸了摸额头,纳闷道:“二郎脾气一向好,怎么就跟人打架了呢?”
打架也就算了,居然还打错了目标,给先生也走了一拳......真是怪不得李绩勃然大怒了。
李震摇了摇头,颇有些没心没肺道:“那日在洲学里我走的早,听说是几个王氏分支子弟主动寻衅二弟,嘲笑我们李氏门槛太低,比不过他们王氏高门,二弟气不过就跟他们推打起来了。不过文哥儿倒也武勇,打趴了三个王氏子弟,其中一个藏在先生背后辱骂二弟,二弟一时手滑,就给先生脸上也来了一拳。”
“哎呀。”李思瑶捂嘴娇笑道:“大哥别说二哥了,说一次我就想笑一次,父亲最敬重这些长者了,也难怪二哥被禁足。幸亏先生无大碍,不然二哥可就真倒霉了。”
李震冲不远处的护卫们打了个手势,护卫旋即四散开来,然后示意刘平安边走边聊。
刘平安站在两人中间,三人并肩而行,走在大街上,他玩味笑道:“几个不懂事的王氏子弟而已,你们李家和天子同属一籍,焉是他们能够嘲笑的?”
“谁说不是呢,当年太上皇赐我父李姓,附宗正属籍,从此李家和天子同支同源,想要嘲笑我们李氏,也不先看看他们王氏是什么货色?”李震满脸嗤笑,显然是对王氏极为不屑。
“文哥儿脾性好,就是太容易受人刺激了,其实王氏子弟挑衅的时候,一笑置之便是了,犯不着和他们计较。吃点亏也好,希望文哥儿以后能长点心吧。”
李震叹了口气,旋即问道:“兄长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并州?”
“过几天吧,等房契交割完成后就走,男子汉总归是要出去闯一闯的。”
“刘哥儿倒是洒脱,不过长安城现在真的那么好吗?小妹很久没去过了呢。”
“我也未曾去过,听说长安城人口之多冠盖天下,又是我大唐京城,肯定不差就是了。”
李震想了想,再次问道:“兄长,今年科举都已经过了,若是兄长想要入仕的话,找个大臣举荐最好不过,为什么不让我爹推举你呢?”
刘平安笑道:“我欠李叔的人情已经够多了,人情最是难还,实在不想再麻烦李叔。再说了,我现在的名气还不够大,举荐入仕还不够资格。”
“是了,若是想推举入士的话,兄长现在的名望的确还差了很多。”
李思瑶眨了眨秋水眸子,满脸好奇:“刘哥儿那首《出塞》,洲学里的先生读完之后都是满脸畅快,直说此篇可流传千古,再加上那首《正气歌》,更不要说为父报仇这种大义名声了,难道名气还不够么?”
“《出塞》读来的确畅快,兄长果然好才华,凭借此诗我爹名气又能大涨。”李震洋洋得意,身为人子,父亲的功绩能被天下人夸赞,他也是与有荣焉。
刘平安坦然温言笑道:“这就是寒门子弟入仕的难处了,在眼下这个最看重出身和血统的时代,普通人除了科举之外,除非学术诗文等等才华特别著称,否则一般是难以入仕的。”
“而现在我也远远没到能被李叔举荐的程度,为父报仇的确是快事,也还没有达到能被人举荐入士的程度。”
李思瑶不解道:“那兄长为何不去考科举?我爹在京城也有不少相熟文官,他们都会卖我爹面子吧?”
唐朝女子鲜少做官,李思瑶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女,对于这些东西实在是不了解。
“小妹。”李震伸手阻拦,摇头道:“现在这年头不是世家子弟,入仕有千般难处,科举也未必就真公平了,兄长心里早有打算,你就不必多问了。”
刘平安神秘一笑:“没错,听你哥的,迟早有一天,兄长能在长安闯出大名声来。”
李思瑶不再多问,没心没肺做了个鬼脸笑道:“那我就祝兄长一路顺风,早日扬名天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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