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荼是被沈筑拎到浴桶里的,浑身冰凉,浸了热水后,肌肤麻痒难忍。沈筑亲自伺候她沐浴,完事将她裹在被子里,粽子一般只露出个脑袋。
他拿棉巾子为她擦头发,见她紧闭双目,咬唇不言,不由冷笑:“下次,你再敢提什么烟花柳巷之地,从哪来就滚哪去。”
娆荼依旧闭着眼,疲倦地道:“我只是嘴上说说,可你却是打心里介意。”
沈筑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是的,他介意,他怎么能不介意呢?她为别的男人怀过孩子!他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
娆荼将身子往床里面缩了缩,“我累了,要歇下了。大人请便吧。”
沈筑看着她面朝里侧躺着,看不见表情,但她话中流露出来的却是深深的倦怠。他不由心间微缩,暗悔不该拿茶水泼她,当时恨极,此时悔极。
他扯了扯嘴角,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是一句话也没说,将厚厚的棉被盖在她身上,转身走出了屋子。
山鬼和柳杏还跪在外面,沈筑挥了挥手,“去煮一碗姜水给夫人喝下。”
山鬼和柳杏如得了大赦,艰难站起身去了。不时,柳杏端了一大碗姜水进来,娆荼躺在床上闻到那姜水味直皱眉,道:“我不喝这东西。”
柳杏笑道:“姑娘不喝,沈大人又该责怪我们!”
娆荼哼了一声,“他走了?”
“是啊,连夜回书苑了。”
“我看他不是回书苑,一准是去芳萃苑找安慰了。”
山鬼一瘸一拐地进来,“是去书苑了,听杨谦说皇上将设宴接待北境使团的事交给沈筑去办,他最近有的忙。”
娆荼听了有些疑惑,“接待外使,这是礼部该操心的事,怎么让他黄门郎来做?”
山鬼道:“黄门郎出京城一趟,怕是要荣升礼部侍郎。”
娆荼听了琢磨起来,缓缓道:“黄门郎,礼部侍郎,再到中书令……皇上这是在他给铺路?”
“朝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皇帝对沈大人器重得很。”山鬼不以为意道。
娆荼眯了眯眼睛,“寻常探花郎,怎么会在朝中攀升如此之快?”
山鬼知道柳杏也不是外人,索性直言:“听闻沈筑的那篇治国十九策,皇上看后惊为天人,曾说过‘满朝文武,朕独可容沈筑一人恃才傲物’。姑娘想,沈大人得天子如此相待,何等殊荣?”
娆荼心中狐疑,沉吟道:“他曾经在外游学,定然得到过天大机缘,否则不可能有此境遇。”
山鬼听她如此说,轻声问:“姑娘有何想法?”
“先与内院那个女子做个了断吧。”
第二日,娆荼躺在床上没起来,只觉得头疼,虽没发热,但还是伤了风。山鬼吓到:“姑娘,不是喝了姜水吗?”
娆荼笑道:“正因为喝了姜水,才没那么严重。你和柳杏儿,去药房抓点药。”
“要不要让府医过来看看?”
“不必了,你去抓两种药,一种治宫寒,一种治伤风。”
山鬼拧眉:“干嘛还要治宫寒的?”
“杨谦定然守在岸上,见到之后,你不必隐瞒,将我要的两种药都告诉他。说我为子嗣愁心,前几日在药房见到裴夫人的一张温补之药,要想效仿喝喝有没有效果。”
山鬼有些明悟过来,忙点头道:“姑娘放心,我定然嘱咐他不要告诉沈筑。”
娆荼微笑点头:“聪明。”
山鬼和柳杏去了,娆荼在屋内看了半天的书,到午饭时并没有什么胃口。
沈筑推门进来时,看见她正捧着一碗清粥喝。他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热,稍微安心,皱眉道:“昨夜没喝姜水?”
“喝了姜水,也驱不散跪了一晚沾来的寒气。”她一边喝粥,一边神情寡淡道。
沈筑坐下来,握了握她的手,“既然身子不好,也不知请府医来看看?病急乱投医,那药房里的药岂是随便抓的?”
“人说久病自成医,娆荼的身子怎么样,自己知道,不想请那些郎中来折腾我。”娆荼还是淡淡的。
沈筑难得好性子,竟也不气,而是道:“久病成医,你抓伤风的药便罢,那疗宫寒的是怎么回事?”
娆荼闻言道:“不过是觉得前途黑暗,妾为自己打算,与你无关。”
他盯着她赌气的模样,心中的某个地方却没来由的一柔,“就算有了身孕,也是我的种,怎么与我无关?”
娆荼抬眼瞪他,“谁说我要怀你的种了,我只是想着以后哪天被你休了,随便找个贩夫走卒嫁了算了,趁着现在有条件好好调理调理,不至于以后连个孩子都没有。”
沈筑沉下脸:“是我沈筑不要的女人,哪个贩夫走卒敢要?”
娆荼将碗重重摔在桌上,起身就要回内室,被沈筑一把抓住,“你跑什么?坐下让陆先生看脉!”
娆荼这才发现门外面还站着个青衫道袍的青年男子,她不由眉心一拧,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若无其事地问:“哪个陆先生?”
那位眉目清雅的青年道士转身走进屋内,一柄拂尘悬在胳膊上随风浮动,端的是一派仙风道骨,恭谦合度。
他颔首单掌作礼,“在下陆知命,见过夫人。”
娆荼问:“陆先生在哪处道观修行?”
“在下云游四海,天下皆可为观。”
娆荼笑问:“为何先生称‘在下’,而非‘贫道’?”
“道士,乃得道之士。在下并未得道,所以不敢妄称。”
娆荼笑看向沈筑,“你从哪里找来这位高人?若不是位出家人,我都后悔没早点认识他。若早见了这位陆先生,哪还能猪油蒙了心跟了你?”
一句话说的沈筑无可反驳,他冷笑一声,起身看向有些面红耳赤的陆知命,道:“我这个妾侍轻浮得很,污言秽语污了先生的耳,还请莫怪。看脉的时候,劳烦先生看看她的脑子有没有问题。”
娆荼笑眯眯的,浑不将沈筑的话当回事,一双眼睛在陆知命的身上打转。
陆知命温和一笑,“沈大人莫要打趣,夫人是性情中人。”
他朝娆荼做了个请的手势,“劳烦夫人伸出左腕,在下请脉。”
娆荼伸出手来,他细细敲了一番,又看右手脉。娆荼笑道:“陆先生看脉的手法好古朴,不是说神医都可以悬丝切脉?”
陆知命温和道:“所以在下并非神医。”
沈筑在一旁看娆荼打趣陆知命,忽然觉得很头疼,看来这女人不仅不知好歹,还十分不要脸面。
陆知命看过了脉,柳杏儿捧了一张药方来,“请先生看看,我们夫人的病,吃这个药可行么?”
陆知命接过细看了一番,笑道:“此药方是宫寒血亏的女子食的,与夫人的症状并不相同。”
娆荼“哦?”了一声,随口问道:“这是裴夫人的药,我听说她常吃的,便想着我也试试呢。”
陆知命摇头:“单看此方,皆是大行温补之法,服药人并非不能有身孕,而是……”
说到这,他忽然沉吟不语。沈筑拿起那张药方看了看,问:“而是什么?”
“即便有了身孕,也是死胎,胎儿生下必浑身青紫,不能长久。”
沈筑拿药方的手微微一颤,抬头道:“死胎?”
陆知命点了点头:“娆夫人并不是这种情况,而是因为曾今小产伤了身子,在下于此道不精,不过想来宫中太医精于此道,或可调理过来。”
沈筑缓缓放下手中药方,“她身上的毒如何?”
“是一种无解奇毒,没有解药。不过,在下能以割血之法化解。”
沈筑“嗯”了一声,“此事稍后再论,你先随我来,为另一人看看。”
娆荼端起半碗清粥继续喝,还不动声色嘀咕道:“急着去给裴夫人看病?大人还真是好夫君!”
沈筑斜瞥了她一眼,不答,对陆知命道:“请。”
陆知命随他去了,娆荼起身看着两人的身影,缓缓道:“连你也来了?”
山鬼在一旁低声道:“陆先生曾说若找到疗毒之法,会来为姑娘解救,看来他真的找到了。”
娆荼眉心微蹙,扶门道:“让春夏秋冬去芳萃苑打探消息,这么久了,也该给公主回点礼了。”
山鬼答应下,又问:“一棍子能打死么?”
“不能。”
“也是,一棍子打死,太便宜那娼妇了!”
下午,娆荼围了披风带上山鬼和柳杏去游湖,山鬼劝她待在船舱里,让柳杏去划船。娆荼便令将船北划,一直划到北岸,临水是一堵白墙。
柳杏咦了一声,指着枯萎的芦苇丛道:“那里面有一张小筏!”
娆荼出舱看去,笑道:“原来藏在这里。山鬼,你飞上墙头看看那外面是什么光景。”
山鬼哭丧着脸道:“姑娘,我刚挨了三十板子,屁股还疼呢!”
“是杨谦打的吗?”
“是。”
“那就没事,快去看,限你一柱香时间。”
山鬼叹了一口气,双手在船舱上一按,整个人凌空翻了几翻,跃出白墙外面去了。
这是柳杏第一次看到山鬼显露功夫,惊得捂住了嘴巴。
娆荼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山鬼才从白墙后面探出脑袋。娆荼沉下脸道:“我要是闻到你身上有牛肉烧酒味,你自己想后果。”
山鬼坦荡地从白墙跃下,落在船头。“姑娘,你闻。”
娆荼问:“那你磨蹭什么呢?”
“我有一个惊人的重大发现!”山鬼得意扬扬道:“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娆荼抬手往她脑门上拍了一下,“快说!”
“这白墙外面是个无人窄巷,荒草长满,窄巷那面还是一堵高墙,我翻过去一看,居然是五王的府邸,你说神奇不?”
娆荼若有所思,原来萧彦宁来游湖这么方便,跃过一条窄巷两堵墙就行了。她问:“你说五王府四周有人施厌胜术布置鬼域,磨损他的气运,那这一湖碧水在此,有没有什么讲究?”
山鬼摇头:“我对巫蛊邪术不了解,不过有机会,可以请教陆先生。”
娆荼道:“陆知命是淡泊之人,将他拉入这滩污水中,于心难安。”
“那我回去问问主子?”山鬼偏着脑袋问。
娆荼一震,果断道:“更不行!此事除了我们三人,谁都不能提。山鬼,性命攸关,你要信我。”
山鬼见她说的慎重,便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回去吧,春夏秋冬应该也从芳萃苑回来了。”
几人划回了梅花坞,暖阁之中,春夏秋冬早在等候,两个人的脸上皆有喜意。
娆荼微微一笑,“怎么,有什么好消息?”
“我们去了芳萃苑,见那裴氏哭的凄惨无比,死活不愿意让陆先生把脉,沈大人说若不愿一看,当年之事他便有了分寸。裴氏哭着说什么她现在这番,皆因当年那个叫阿蘅的贱人所害。”
娆荼冷笑,“瞧瞧,到了现在,还不没死心。一条疯狗,咬人咬上了瘾。”
春夏继续道:“那时陆先生说话了,说虽没有探到夫人的脉,但他见夫人面色,以及气息流转,便知夫人此病是天生的,与他人无干。”
山鬼忙问:“沈大人听后如何。”
“倒没如何激动,只是淡笑了几声,转身走了。奴婢看他的眼神,说不上恼怒,却十分凄凉。”
娆荼看向门外梅林,“他现在人呢?”
“一个人去了梅林青瓦舍,谁也没让跟着。”
“我知道了,这些消息,都与公主殿下说说罢。你们回公主府一趟,请公主派几个死士来,裴青薇可能要杀我。”
春夏秋冬对望了一眼,回公主府是报告好消息,说不定会有大赏,两个丫头颇为乐意,应了一声就匆匆去了。
山鬼低声问:“裴氏真的会狗急跳墙?”
“以山崩之势倒,如何容她跳?不是不想,是不能。”
“那姑娘是什么意思?”
“裴氏一死,浔阳公主定会杀我灭口。与其让她的死士在暗处藏藏掖掖,不如引到明处看个清楚,你我也能有防备。”
“姑娘聪明。”
娆荼看向门外缓缓走来的青衫道士,她的嘴角绽放出一抹温和笑意,“陆先生,别来无恙?”
“甚好。”
“先生本是清风霁月之人,为何来趟这滩污水?娆荼心间难安。”
“是沈大人找上了我。”
“哦?”
“苏州大旱,时疫泛滥,在下在苏州城行医之时,被沈大人找上门。”
娆荼微笑道:“原来是声名在外,招惹是非。”
“家师的遗书之中有割血疗毒之法,在下曾将此法用在一位身中蛇毒的将死之人身上,竟得奇效。或可对姑娘一试。”
“多谢先生牵挂,此事,请容娆荼再想一想。”
陆知命平静地道:“姑娘若再拖延下去,时日无多。”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娆荼的目光飘向他身后的那片梅林,微微笑道:“但终归是够的。”
“你活下去的意义,不是报仇。”
“先生不必劝解,娆荼心意已决……先生可懂得气运之说?”
“在下修孤隐天道,略知一二。”
“请你帮我看一看一处地方,山鬼,给先生引路。”
陆知命看了看她,只好先随山鬼去了。娆荼走进梅林深处,在那栋小舍前停下。
木门是敞开的,昏黑的屋内隐隐坐着一个人,他半靠在墙上,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离,就那样愣愣地坐着,不哭,不笑,不言语。
空气,压抑到极致。
娆荼走入房内,他只是看着桌上的那枝枯梅,没有转头,淡淡地道了一声:“出去。”
娆荼不理会,径直坐在他的身边。
“我让你出去。”
“大人的心不在这里,又何须理会我在不在这里?”
沈筑缓缓捂住了心口的位置,苦涩一笑,“是啊,不在这里。”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如暮气沉沉的老人,没有一点力道。
“妾听闻,《红罗襦》不是唱给裴夫人的,而是一个与妾同名的女人,她叫许蘅,她在青州的一个竹林子里等了五年,等来你的一纸休书。”
“别说了。”
“有人说,她是个蛇蝎心肠的女子,因为她杀死了一个孩子。”
“我让你住嘴!”沈筑猛地转身,钳住她的脖子怒道:“我让你住嘴!”
娆荼被钳住了喉咙,呼吸不得,憋得满脸通红。落在他身上的拳头越来越轻,眼神却越来越凉,忽然笑了一声。
沈筑吃了一惊,倏地收回手,将她搂在怀中紧张道:“阿蘅,对不起!阿蘅……”
娆荼缓过了气,嗤笑:“我是阿蘅,却不是你的那个阿蘅。沈筑,你终其一生,再也得不到她。”
他愣了片刻,随即开始哈哈大笑,“得到她?为什么要得到她?从一开始,我就没想得到她。”
他大笑:“不错!我想要的是毁灭!彻彻底底的毁了青州许氏!”
娆荼死死抠着地面青砖的缝隙,颤声:“为什么?为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错了!她当然错了!”沈筑猛然将她推出,他起身拿起桌上落了一层厚灰的瓷瓶,笑道:“她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她的存在就是错误!”
嘭地一声,瓷瓶狠狠砸在地上,蹦溅的碎渣飞到娆荼的眉角,滑出一抹血痕,娆荼颤抖着捡起地上的那一枝枯梅,冷笑:“所以沈筑,你现在在干什么,你已经将她毁了。妾听说,她死了。”
沈筑盯着娆荼,“谁说她死了?她的皮囊肉身没了,可她的魂入了你的身,你就是她。”
娆荼哈哈大笑:“原来,妾不过是一个替代。”她点头道:“大人不正是喜欢这种替代么?我像她,解你相思;我不是她,免你愧疚。大人对娆荼真是好!”
沈筑将她从地面上拽起来,“你要清楚你不过是个妓女,不过是个替代,我待你好,你就该识点抬举。”
娆荼冷冷道:“我偏偏不识抬举,你待如何?”
他眸光炙热,狠狠地看着她,却在那双桃花眼眸中找不到半分怯意,他看到的,是冷冷的讽刺。
这让他大为恼怒。
“娆荼,你知道我的手段。”
“大人尽管可以用尽一切手段对付娆荼,你对许蘅做过什么,都可以在我身上试试。不过我要告诉你,我不是许蘅,我不怕你。”
沈筑愣愣地看了她一会,神情忽然变得很落寞,他淡笑了一声,缓缓蹲在地上,去捡那满地被碎裂的瓷片。修长的手指,割出一条条血痕,他细致地捡着那些瓷片,神情专注而苍凉。
娆荼继续冷笑:“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你那样恨她?如今又因为恨她,对娆荼百般折磨。呵呵,堂堂天子近侍黄门郎,竟连天底下最刻薄的妇人也不如!”
沈筑没理会她的嘲讽,将那些瓷瓶捧起,然后轻轻放在桌面上,一片一片轻轻推起。
窗外雪色映了他一身,很刺眼。
娆荼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扶住门框,才勉强站住脚。
沈筑忽然抬头看向她,“娆荼,你走吧。”
娆荼愣了一下,他微微一笑,轻声道:“我给你自由,你救下的那个叫五月的孩子,我令人送去了东海无极岛。你便去吧。”
娆荼紧紧握住门框,笑道:“沈大人既然明悟,娆荼便不打扰了。这就走。”她转身离去,沈筑只看到她决绝的背影,却没看到她转身的那一瞬,眼中滚出的热泪。
窗外雪寒。
沈筑随意坐在门槛上,望着满眼梅花,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青州梅林之中,有一棵桃树,每年,当春风吹落梅花时,那棵桃树便渐渐突兀起来,枝丫上挤满花骨朵。春风三度后,桃花开满枝。
昭行二十九年,那女子在桃花树下,一袭红衣,艳若桃花。
桃花,他闻到淡淡的桃花香,他满头的青丝变成了灰白。
沈筑猛然站起身,匆匆回到暖阁,空无一人。唯有陆知命站在门口,他看到他满头灰白时,只是微微一惊,随即朝沈筑作揖道:“娆夫人走了,在下特地等在此处,像大人辞行。”
沈筑转身走向水岸,却见岸边并无泊船,对面岸上,那女子一袭青衣,骑在白马上,青色的披风随风而动,好像一团翻涌的青雾。
沈筑噗通一声跳入水中,奋力朝对岸游去。
山鬼扯了扯娆荼的衣角:“姑娘,你看。”
娆荼凉薄一笑:“豺狼膳素,虎豹念佛,我与沈筑,焉有话说?”